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學生街殺人 | 上頁 下頁


  「真是傷腦筋。」

  老闆愁眉不展地對光平說,「那今天三樓也拜託你了。」

  「知道了。」

  老闆又看著仍然坐在那裡的沙緒裡說:

  「客人快上門了,你到底要打扮到甚麼時候?」

  但沙緒裡只是不服氣地嘟著嘴,超短迷你裙下的雙腿仍然在桌下交迭著。由於有不少客人是為了她的肉體而來,老闆也拿她沒轍,只能在戴圍裙時,不滿地嘀咕幾句。

  這一天的中午之前,來了第一批撞球的客人,是三個學生,而且看起來只有一、二年級。三人同行時,通常真正的目的不是撞球,而是打麻將人數不足,在牌搭子現身之前,撞撞球打發時間。他們通常喜歡落袋式撞球勝於四球競賽,可能是因為隨時可以結束的關係,當然也不講究所謂的規則。撞球的時候大聲喧鬧,簡直和玩彈珠的小學生沒甚麼兩樣。

  光平像松木一樣看著窗外,同時注意他們有沒有用球杆去打彩色球,或是撕開球臺上的絨布。斜對面理髮店的裝潢工程已經完成了大半,這家理髮店原本只在玻璃門前放了一個被汽車廢氣熏黑的旋轉彩色燈筒而已,如今在紅磚牆上做了好幾個小窗戶,老闆似乎有意把理髮店改成咖啡專門店。

  光平當然不知道理髮店和咖啡店哪一個比較好,但松木認為,這只是無謂的掙扎,而且,那家店的老闆也很清楚這一點。

  中午過後,「賭客紳士」和「副教授」一起現身。剛才那幾個學生似乎終於等到了脾搭子,已經去了二樓。

  先進門的紳士緩緩環視空無一人的撞球場,一臉納悶地走向光平。

  「他呢?」紳士問。

  「他休假。」光平回答。

  「是喔。」

  紳士失望地垂下雙眼,然後轉頭看著「副教授」說:

  「我們的教練缺席,我們兩個肉腳今天只能相互較量了。」

  「副教授」點了點頭,他乾瘦的身體也跟著搖晃起來。

  「嗯,嗯,對啊,我們只能自己玩了。反正今天也不能玩很久,這樣剛好。」

  紳士把視線移回光平身上,指了指旁邊的撞球臺說:「那我們玩一下。」

  「沒問題。」光平回答。

  兩名中年人分別仔細挑選了球杆,猜拳決定先攻和後攻後開始比賽。他們是用簡易規則玩四球撞球,光平在收銀台前看著他們比賽,發現他們有不同的個性,很有意思。

  「賭客紳士」平時都很有紳士風度,但在緊要關頭,就會使用定杆的絕招。有可能一杆定勝負,也可能輸得一敗塗地,這種方法比較適合紳士。其實,真正的賭客是以撞球賭博為生的球手。

  副教授基本上都是忠實而謹慎地打每一球,雖然不可能大幅領先對手,卻可以腳踏實地累積分數。一旦對方領先,他就很難反敗為勝。

  光平最近才知道,這位副教授姓太田,就在附近的那所大學當副教授。聽說他在電力工程系有自己的研究室,光平也覺得以前好像見過他。副教授個子不高,瘦得像蟑螂,身體好像一折就會斷。每週會有幾次看到他走上「青木」的階梯。他和紳士的交情不錯,經常一起撞球,光平也曾經有好幾次看到他們和松木一起撞球。

  當他們打完第一局時,二樓又有兩個學生上來,開始在後面的撞球臺玩落袋撞球。那兩個人很多話,喋喋不休地聊著大學的事、女生的事、運動的事,當然還有撞球的事,對他們來說,撞球也是一種時尚。

  紳士和副教授無視這種雜音,默默地繼續撞球,但那兩個學生突然大笑,害副教授不慎失手,他放下了球杆。

  光平放下推理小說,抬頭看著他們,露出歉意的表情。

  「不好意思……平時不會這麼吵。」

  「你、你沒必要道歉。」副教授說,他說話有點口吃,「反正我們也差不多打完了。」

  副教授瞥了一眼那兩個學生,雙腿併攏地坐在收銀台旁的長椅上。

  「這、這種學生通常會來求情,要求可以補一份報告,把考試分數拉到及格,真受不了這些人。」

  雖然他措詞嚴厲,但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紳士用光平遞給他的小毛巾擦手時說:

  「這些人就這樣混到畢業,到時候就會增加我們的負擔。」

  然後,把小毛巾還給光平時問:「松木為甚麼休假?」

  「這個喔,」光平偏著頭,「我也不知道,他兩天前就沒來了。」

  「兩天前就沒來?」

  紳士似乎有點驚訝,然後,擔心地皺著眉頭說:「該不會生病了吧。」

  「我猜應該不是,打電話給他也沒有人接,應該不在家。」

  「所以是去旅行了?」

  「有可能。」

  「真、真好命啊。」

  副教授說著,用小毛巾擦著脖子,「哪像我,根本沒這份閒情。」

  「這可不像只要去大學露個臉就能吃香喝辣的人說的話。」

  紳士語帶挖苦地說,副教授詫異地瞪大眼睛抬頭看著他。

  「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交換。為那些不想讀書的學生上課,簡直比竹籃子打水更空虛。」

  「你把他們送出校門後,就輪到我們幫他們擦屁股。」

  紳士笑著說。

  「請問你從事哪一個行業?」

  光平覺得機不可失,立刻問了之前就很在意的問題。因為他覺得一個中年男子白天來撞球太不可思議了。

  但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回答:「只是普遍的上班族而已。」似乎覺得這種事不值得一談。

  「他是我大學的同學,」副教授開心地告訴光平,「有些從我手上畢業的學生去了他的公司,實在是很奇妙的緣分,或者說是孽緣。有時候他會來學校找我,順便邀我來這裡撞球。」

  「今天是你邀我的。」

  「明明是你。」

  「你們好像和松木很熟。」

  光平同時看著他們兩個人問,紳士搶先回答說:

  「他是我們的教練。」

  「他覺得我們是肥、肥羊。」

  副教授說。

  ***

  那天下班後,光平去了松木的公寓,因為老闆一直催他去瞭解一下情況。況且,松木不像是病倒了,所以,光平也有點擔心。

  沿著「穆爾格」繼續往南走一小段路,在十字路口轉彎,往西走五分鐘左右,就到了松木家。路很狹窄,兩側又停了很多車子。公寓旁有一個小公園,只有秋千、滑梯和沙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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