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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有甚麼狀況,我會隨時和你聯絡。」中塚說完,掛上了電話,然後看著窗外的反應爐。他在剛才的電話中沒有提到安全罩可能毀壞的可能性,雖然他很擔心,但眼前找不到其它的方法。要是安全罩有可能遭到破壞,其它地方遠比安全罩更危險。

  「中塚先生。」消防隊的佐久間隊長跑了進來,他的神情比剛才更緊張了。「甚麼時候開始撤退?」

  「我剛才已經通知中央控制室,預定在兩點停機……」

  「所以說,」消防隊長在腦海中盤算著,「在十分鐘前,就要離開這裡,搭車穿越隧道……最好能夠提前十五分鐘。」

  「我打算在此之前,指示職員撤離這裡。」

  「這樣比較好,如果同時撤退,隧道入口可能會陷入混亂。」

  「我留在這裡。」

  中塚說,佐久間露出意外的表情,然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就像即將沉船的船長一樣嗎?請你不要這樣。」

  「不,我想要確認西岡他們平安,我無法讓他們在最後的關頭面臨危險,自己卻臨陣脫逃。而且,萬一發生甚麼狀況時,必須在這裡發出指示。因此,必須由充分瞭解新陽的人坐陣指揮。」

  「可以從灰木村觀察啊。」

  「太遠了,發生狀況時,只有在這裡能夠看到。為了向西岡他們發出正確的指示,我必須留在這裡。」

  「我瞭解,但是……」

  「剛才救那個孩子時,直升機也可能墜落,但那時候大家都留在這裡。」

  「現在的情況和那時候不一樣,歹徒這次會讓直升機墜落,墜落的地點也掌握在歹徒手中,沒人知道會不會墜落在這棟房子附近,所以,我們也讓消防車分散待命。」

  中塚搖了搖頭,重複了剛才的話:「需要有人向西岡他們發出指示。」

  佐久間用大手擦了擦臉,然後,又擦在褲子上。

  「真是拿你沒轍。那我會派一名拿對講機的消防隊員和你在一起,在指示反應爐停機後,請你絕對不能離開他。」

  「好。」

  佐久間大步走向湯原他們說:「你們現在可以撤離嗎?眼前的情況,恐怕已經無能為力了。」

  「是啊……」

  正當直升機技師懊惱地點著頭時,警備部長今枝沖了進來。

  「湯原先生在嗎?」

  「我在。」湯原回答。

  「剛才接到總部聯絡,似乎發現了歹徒的老巢。」今枝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

  在場的職員都叫了起來。

  「真的嗎?」中塚問。

  「目前還沒有確鑿的證據,但相當有可能就是本案的嫌犯。他的房間內有自製的複雜無線電裝置,還有印著錦重工業航空事業本部的圖紙。」

  「已經抓到他了嗎?」問話的是三島,他的聲音有點緊張。

  「偵查員趕到時,嫌犯不在家。雖然偵查員在現場監視,但可能已經逃走,目前正動員滋賀縣警全力追捕。」

  「滋賀縣嗎?」湯原問。

  「在長濱市。」

  「真厲害,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找到了。」小寺欽佩地搖著頭。

  「怎麼發現他的?」湯原問。

  「就是我剛才向你們提到的前自衛隊員,目前參加了曾經在核電廠下游承包商工作,因為受到輻射而死的同事職災給付問題的抗議活動。他這次的行動,可能是為以前的同事報仇。」

  「前自衛隊員……」湯原不解地偏著頭。

  「無線電裝置是怎樣的裝置?」山下問。

  「不知道。所以,已經派人把歹徒家中所有的東西——包括儀器和圖紙——都用直升機立刻送來這裡。」警備部長看了一下手錶。「順利的話,二、三十分鐘就可以送到。」

  「二、三十分鐘……」消防隊長看著手錶。

  「那時候必須開始撤離……」

  「不,如果有解決方案,或許可以延遲反應爐停機的時間。」中塚說。「當然,如果有解決方案的話。」說完,他看著兩位直升機專家。

  「看到裝置之前,很難說甚麼。」湯原的回答充滿技術人員的謹慎。

  其它人都無法接話,現場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如果那就是遙控裝置,代表歹徒已經無法操控直升機,」小寺看著中塚,「所以隨時可以停止反應爐。」

  「目前還無法下結論。」中塚提醒道。

  「無論如何,」警備部長說,「總算出現了一線曙光。」

  中塚也由衷地這麼希望。

  § 42

  三島走向窗邊,離開了眾人,抬頭看著新陽上空。大B在和幾個小時前差不多的位置盤旋,眼前暫時還不會墜落,不過,聽雜賀說,「感覺它要墜落時,其實已經在墜落了」。

  看來他順利逃脫了——

  真是千鈞一髮。沒想到警方這麼快就查到了雜賀,三島原本以為警方會先查到自己。當他從湯原口中得知警方正在追查一個姓「雜賀」的男人時,立刻通知了雜賀,否則,現在所有的計劃都泡湯了。

  希望他今天不要被逮到,不,只要再撐一個小時就好——三島為不知道逃去哪裡的搭檔祈禱。他完全猜不到雜賀會逃去哪裡。

  不,其實他甚至不知道雜賀的本名,他一直覺得雜賀應該是假名。因為雜賀從來不談論自己的事,所以他以為姓名也是假的。

  他們是在今年一月認識的。因為美花核電廠要更換蒸氣產生器,所以三島來到美濱町差不多有半年的時間,那天,他去參加了一場在岐阜市勞動會館舉行的集會,集會的宗旨是控訴在核電廠下游工人所承受的輻射危險。當時,三島因為某種原因,只要有機會,就去參加反核電廠的集會。那是一場聯署集會,因白血病死亡的作業員的哥哥和母親,請眾人為親人的死申請職災給付聯署。

  那個作業員名叫田邊佳之,三島對死者所屬的大東電機也很熟悉。大東電機專門負責為若狹灣的幾家核電廠反應爐做定期維修,但他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姓田邊的作業員。

  對放射線後遺症深有研究的知名國立大學助理教授站在講臺上疾呼,政府必須承認,這個國家的核電政策是建立在犧牲眾多作業員的基礎上。三島也有同感,認為這個主張並沒有錯,但他想要補充一句話,他覺得那些自認為和核電無關的一般民眾,也必須認清這個事實。

  演講結束,三島起身離席時,身後有人拍他的肩膀。回頭一看,一個尖下巴的高個子男人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低頭看著自己,眼睛有點鬥雞眼。他的臉色不能說是黝黑,而是接近灰色。

  雖然對方的表情有點可怕,但三島想起以前見過他,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沒想到廠商的人會來這裡。」那個人說。三島立刻察覺對方是核電廠下游廠商的工人,不一會兒,終於想起來了。

  「你是亞瑪奇的……」

  「你還記得?」男子的嘴唇像橡皮般向兩側張開,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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