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彷徨之刃 | 上頁 下頁


  在場的十三名調查人員似乎全都在歎氣。

  「那這樣就不能以殺人案件提起公訴了。」一個叫做真野的老鳥刑警說。

  「這種事等抓到兇手後再說吧!」久塚以安撫的口氣說。「對未成年人施打毒品致死,會引起社會高度關注,媒體也會騷動的。」

  「要從毒品這條線去追查嗎?」其它的刑警問道。

  「當然也要從那條線去追查,但是不用抱太大的期望。我想兇手可能對毒品一竅不通——至少不太熟悉『冰塊』【注:安非他命的俗稱。】的使用劑量。」久塚將目光投向資料繼續說。「施打的劑量亂七八糟,當時在現場可能有人懂,不過注射的手法還是很糟。大概是為了找靜脈而重新施打了好幾次,以上是鑒識課的見解。熟悉毒品的人,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其中一名刑警咂了咂舌。

  「反正一定是哪個死小鬼從哪里弄來『冰塊』,然後抱著半開玩笑的心情隨便亂用。」

  久塚瞪著這名刑警。

  「你怎麼知道是死小鬼?」

  「不,這個……」

  「不要有不正經的想法。」久塚這樣說,並看著數據。

  房間內的空氣變得很凝重。織部覺得怪怪的,而且每個人好像都有同樣的感覺。這到底是甚麼呢?他想。他才剛被編到這個部門沒多久。

  「兇手應該不認識被害人吧?」真野換個話題。

  「應該是吧。」久塚繼續看著資料回答。

  這個說法織部也能理解。屍體的臉和指紋都沒有遭到破壞,可以看出即使屍體的身分被確認,兇手也不擔心警方會循線查到自己。

  「既然這樣,為甚麼還要那樣大費周章丟棄屍體呢?」真野搓著自己的下巴。「直接扔進河裡不就好了嗎?」

  「應該是不想太早被發現吧?太早被發現的話,會比較容易找到目擊證人。」織部說。

  「既然這樣,還不如直接在屍體上綁個重物,讓它沉到河底比較快,反正最後都會浮上來,至少這樣可以拖延一點時間。可是兇手卻是將屍體綁在梯子上,好像故意不要讓它沉下去。」

  「阿真,你到底想說甚麼?」久塚看著這個老鳥刑警。

  「兇手是想要讓屍體漂走。」

  「漂走?為甚麼?」

  「其中一個目的是為了讓我們難以鎖定調查目標吧。屍體往下游漂流之後,我們就更難判斷兇手是從哪裡丟棄的。調查範圍勢必會擴大,目擊者的情報也更難收集。」

  「其實調查本來就很困難。機動調查隊的人也說,沒有人會去一一注意荒川上的漂流物。」久塚這樣說,並掃視著大家的表情,然後又看著真野。「其它的理由呢?」

  「這是我自己猜想的,或許您又要罵是不正經的想法。」

  久塚苦笑著。

  「沒關係,你說說看吧。」

  「兇手會不會就住在離荒川不遠的地方?」

  「為甚麼你會這麼認為?」

  「丟棄屍體是件很大的工程,得完全掌握現場情形才行。會丟棄在荒川,就表示兇手對當地很熟悉。不過他又希望屍體漂得越遠越好,這就和兇手的心態有關了。」

  「也就是說,兇手覺得屍體一直在自己的住處附近,會讓他覺得很不舒服,是嗎?」

  「就是這樣。」

  久塚點點頭,沒有說話。他好像在思考著甚麼。

  「這樣一開始就不要選擇荒川,丟到別的地方不就好了嗎?」織部說。

  「如果可以的話,兇手就不用那麼大費周章了。」真野回答。「但是兇手想不到別的地方。」

  「如果是荒川的上游,那距離長峰繪摩失蹤的地方很近耶。」其它刑警說,「要是阿真猜對的話,兇手就是在距離自己住處不遠的地方擄走少女,然後又在附近丟棄屍體。這個兇手的活動範圍還真小哩。」

  「沒錯。我想在擄人和棄屍的時候,兇手都使用了汽車,不過平時應該不太常開著車到處跑。車子有可能不是兇手的。還有另外一個可能性是:兇手或許是剛考上駕照沒多久,還沒有甚麼長途駕駛經驗的人。」

  「阿真!」久塚用困惑和責難的眼神看著部屬。

  「對不起,我太過主觀了。」真野爽快地道了歉。

  「要分析兇手的樣子可以,但是有先入為主的認定就不太好了。對別人來說是這樣,對自己也是。」

  真野說了聲對不起,又低頭致歉。

  「從明天開始,調查總部要正式開始運作了,所有的人都給我上緊發條!」

  對於久塚的話,大家都回答:「是。」

  解散後,織部抓住真野。

  「組長難道沒有考慮過兇手是少年的可能性嗎?」

  真野微微聳了聳肩,盯著這個晚輩刑警。

  「就是因為他確信是這樣,所以才不敢說出來啊。」

  「啊?」

  「所以我們也要和他一樣。」這樣說著的真野便豎起食指放在嘴唇上。

  § 5

  看到新聞的時候,阿誠正好在家裡吃著有點晚的晚餐。父親因為公司的應酬而晚歸,母親也和文化教室的同學聚餐,傍晚就出去了。阿誠吃的晚餐是母親做的壽司飯。但是他知道,這只不過是將料理包的食物拌一拌而已,味噌湯也是沖泡式的。他已經很久沒有吃到母親親手做的料理了,而她的理由則是「反正沒人在家裡吃飯,所以我也不想費心去煮」。不過阿誠卻認為,就是因為餐桌上都是偷工減料的料理,所以才沒人想在家裡吃飯。不知道老爸是不是也這麼覺得,他心想。

  平常邊吃晚餐邊看電視的時候,他完全不會將頻道轉到新聞節目。然而,某種預感讓他今天晚上格外在意新聞。快兒和敦也是在昨天向他借車的,他們到底借車去幹甚麼?雖然阿誠有稍加揣測,但是他不敢想得太具體。因為他覺得那會讓他不敢再開那輛車子。

  昨晚——其實應該是更接近今天淩晨的時候,阿誠接到了敦也的電話,叫他過去把車子開回來。敦也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在微微顫抖。

  如果從阿誠家走路到敦也的公寓,距離太遠了;但若是騎腳踏車去的話,到時候又不曉得該怎麼處理腳踏車。雖然敦也叫他快點過去,不過在電車發車之前,阿誠也無計可施。

  「那我把車子停在公寓前面,你到時候坐頭班車過來開走。知道了嗎?你敢不聽話的話,我就告訴快兒。」敦也這樣說完後,就掛斷電話。他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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