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名偵探的枷鎖 | 上頁 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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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上有如放大版 Mini Cooper 的出租車,我和小綠一同前往市立大學。她說大學位在文教區。

  文教區是個綠意盎然的區域。四處都可以看到小公園,民宅前方也都不約而同是鋪滿草皮的庭院,馬路兩側的人行道則齊整地種著行道樹。

  我感覺這風景相當熟悉。我來過這裡。這種感覺比起所謂的『似曾相識』更來得強烈一些,我甚至可以依稀回想出這裡的地圖。可是我甚麼時候來過的?我在這裡做過甚麼?完全想不起來。

  不久,出租車在一棟紅磚建築物前方停下。建築物牆上佈滿無數雕刻,令人聯想到古代歐洲。

  「這裡就是市立大學。」小綠說。「月村博士的研究室就在這裡。」

  我們從以正面玄關來說略嫌陰暗的入口進入。屋內空氣陰冷且充滿黴味,也沒有算得上是入口大廳的空間。被石牆包夾的通道盡頭是中庭,走廊則在這裡分為左右兩側,成為環繞中庭的回廊。

  中庭是一片漂亮的草坪,放了幾把白色長椅。

  我跟在小綠身後從右邊繞過回廊。三名身穿白袍、嚴肅討論著事情的女學生與我們擦身而過。她們甚至沒有看上我們一眼。

  「這裡就是博士的辦公室。」

  小綠在焦褐色的古老門前停步,門上掛著寫有「第十三研究室」的牌子。我有些猶豫,但還是用拳頭敲兩下。

  沒有回應,我要再一次用力叩門時,門突然朝外打開。

  「敲一次就夠了。」盯著我看的來人,是感覺才三十出頭的高個子女性。

  「啊,你好,呃……」

  她無視一時擠不出話的我,向小綠微笑,「歡迎光臨,好久不見呢。」

  「午安。」

  「呃,我是……」

  「我接到市長的電話了。你是偵探天下一先生吧?請進。」她把門大大地打開。

  進入房間後先看到的是堆得有如比塞塔的書塔,而且還不只一座,書塔雜亂林立。房裡牆面像環繞著這些塔似地倚靠著書架;而書上全都罩著一層灰塵,宛如火山噴發後的市街。空氣看起來也有些霧濛濛的。

  「有點亂,請擔待點。我忙得連打掃的時間都稱得上是浪費。」她在堆著高高書塔的書桌另一頭坐下。「你們隨便挑個中意的地方坐,坐在書上也沒關係。」

  「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坐在堆起的圖鑒類上。小綠站著沒坐。

  女子正在閱讀桌上的文件。她的下巴又尖又細,臉頰上有點雀斑,但她好像不打算靠化妝遮掩,筆挺得有如用尺畫出來的鼻樑上戴著一副金邊圓眼鏡。

  「我的臉有甚麼值得觀察的地方嗎?偵探先生?」她突然抬頭看我。「還是你有了跟世上一般男性相同的感想?也就是對於我是個女人感到困惑、不可思議,好奇心受到了刺激?」

  「抱歉。我不該那樣盯著你看。只是來到這個城鎮以後,我就變得小心翼翼。」我行禮道歉。「我沒有對你是一名女學者感到意外。聽市長提到你時,我就隱約察覺到了。」

  「市長怎麼說?」

  「他在提到你時,用了『魅力十足』這樣的形容詞;而且完全不用男性代名詞指稱你,這也令我在意。」

  聽到我的話,月村博士稍微聳了聳肩,然後她轉向正面看著我說:

  「我是第十三研究室的月村。」

  「我是天下一。」報上名號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對這個名字漸漸不再感到格格不入。

  「那麼,」月村博士說。「我該說明甚麼才好?還是先帶你去紀念館比較好?」

  「我想先聽聽博士的意見。也就是你對於盜挖者是誰,心裡有沒有數?」

  對於我的問題,女學者當場搖頭,「沒有。」

  「真乾脆。」

  「如果我心裡有數,也輪不到你上場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既然知道竊賊很可能是關係人之一,應該多少會注意到甚麼吧?」

  「不巧的是無的放矢不是我的嗜好。」

  那堅毅的語氣非常適合這位女學者,而且看來她也同意內賊之說。當然我還沒確定她不是竊賊。

  「那我換個問題,你覺得竊賊為何要盜挖?說說你個人的意見就行了。」

  「應該是有竊賊想要獨吞的東西吧?如果被調查小組挖出來,就會變成整個市的公共財產了。」

  「是相當值錢的東西嘍?」

  「也不一定,這類東西是有狂熱收藏家的。」

  「我聽市長說調查木乃伊和地下室,也許可以得到查明這個城鎮歷史的線索?」

  「我們也這麼希望。」

  「可是會不會也有人不這麼希望?比方說那些宣稱自己才是創立者末裔的人……」

  月村博士聳聳肩,「你是指市長?」

  我看見小綠吃驚地抬頭。

  「我聽說這個鎮上有幾個人這麼主張。那麼有沒有可能是這類人士請人或雇人去盜挖的?」

  博士直盯著我看,接著雙手在桌上交握:

  「這個說法要成立,有一項前提——也就是竊賊知道自己要偷的東西是甚麼。」

  「這不可能嗎?」

  「不可能。關於那棟紀念館,我們仍然一無所知。」

  「可是竊賊知道那裡有甚麼是事實吧?若非如此,不可能會去盜挖。」

  聽到我的話,博士用雙手胡亂抓了抓頭,接著站了起來:

  「我帶你去紀念館。讓你親眼看看應該是最容易明白的。」

  ***

  我們坐上車胎沾滿泥濘的卡車前往紀念館。座椅雖是長椅式,但三個人並坐在一起還是很拘束。不過這輛卡車似乎是博士的愛車,引擎聲氣勢非凡,卻完全沒有馬力可言。博士不時用腳踹車底罵道,「這破車!」

  卡車在石板路上筆直前進,途中經過幾個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但卷起袖管的月村博士一直將方向盤保持在正前方。

  「到紀念館是一直線。」一旁的小綠像要解開我的疑問似說。「紀念館位在城鎮中心,道路從那裡呈放射狀延伸。所以去紀念館的時候,不管從哪裡前往,幾乎都是一直線。」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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