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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她點點頭,沒有避開他的眼神。

  「不管甚麼事情,都會結束。本來在出車禍當天就該結束了,卻還能拖到今天。」她小聲地說道:「能拖到今天,都是托你的福。」

  「難道沒有其它辦法嗎?」

  「沒有!」她笑道:「我沒辦法解釋清楚,但是我很明白,我會在這裡消失。」

  「直子……」平介握住她的右手。

  「阿平!」她呼喚著:「謝謝!再見,別忘了我。」

  直子,他很想再叫她一次,但是卻叫不出來。

  直子的眼神和嘴角充滿了笑意,她靜靜地閉上眼睛,頭部緩緩向前傾,平介握著她的手,卻沒有流下眼淚。不能哭,好像有人在他的耳邊輕訴著。

  ***

  過了一段時間,有人搭著平介的肩膀。他抬頭一看,便看到藻奈美的眼睛。

  「她走了嗎?」藻奈美問道。

  平介默默地點點頭。

  藻奈美的表情顯得很哀傷,她把臉埋在平介的胸前,痛哭失聲。

  平介溫柔地撫摸著女兒的背,望著大海,遠處有一艘白色的船。

  手提音響傳出了由實的歌「昏暗的房間」。

  § 46

  「你會哭的,我跟你打賭,你一定會哭。」平介的大舅子富雄自信滿滿地說道。

  「我才不哭呢,這種時代誰會為了嫁女兒哭啊!」平介揮揮手反駁他。

  「說這種話的人才會呢!像老爹又不是嫁女兒,是招了一個女婿回來,卻在喜宴上哭得淅瀝嘩啦,是吧,老爹!」

  「我有嗎?」三郎抓抓臉頰。他已經穿上和服,準備隨時出門。

  富雄也已穿戴整齊,只有平介還穿著睡衣,他只洗過臉。

  一陣腳步聲從樓下傳上來,是富雄的老婆容子。她一身正統和服裝扮。

  「平介,你還沒換衣服啊,動作快一點!藻奈美已經出門了。」

  「藻奈美出門啦!那還有時間嘛,聽說新娘妝要化兩個小時耶!」

  「新娘的父親也不能閑著,總要招呼親朋好友啊,那就夠你忙了。」

  「沒那回事啦!」富雄揮揮手說道。「新娘的父親只要哭就行了。」

  「你很煩耶!我說過我不會哭的。」

  「絕對會,容子你覺得呢?」富雄問老婆。

  「平介嗎?」容子先是看看平介,然後噗哧笑了出來。「那還用問,他一定會哭的。」

  「怎麼連你也這麼說啊!」平介皺眉抗議。

  「好了、好了,別扯了,咱們也該走了。平介,你最晚半個小時以內一定要出門喔!新娘的父親不能遲到的。我們先走吧!」

  容子昨天就來了,她負責所有事宜,今天的行程也是由她一手掌控。

  寂靜的房間裡只剩下平介一個人。他發愣了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起身,穿上禮服。

  自從婚期決定以後,日子一瞬間就到了,根本沒有時間感傷,也許真是這樣子,一旦要失去某種東西,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

  ***

  藻奈美已經二十五歲了。她目前在大學的附屬醫院裡當助手,並同時研修腦科醫學。本來還擔心她沉迷於研究工作,誤了終身大事,顯然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

  平介和藻奈美現在很少提起直子的事。藻奈美對於當初那一段不可思議的經驗也有了不同的想法。學生時代的她,曾經這麼說過:「總之,那應該算是一種雙重人格吧!遭遇意外所受到的衝擊,在我心中產生另一種人格。那個人格一直以為自己是母親。醫學上有很多實例,都可以用這個理論來解釋,對於一些連本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或突然具備某種才能等等,其實都是很主觀的,所以不能完全採信。像我從小就愛黏著媽媽,所以要模仿她的行為並不難。但是隨著年齡增長,原始的性格就會重現,而另一個人格也會慢慢消失。這比靈學推論的可信度還高。」

  平介並沒有反駁她,只是靜靜地傾聽。如果藻奈美以這種想法說服了自己,那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可是,平介肯定那絕對不是雙重人格,因為他和直子生活了五年,不可能分辨不出真偽。

  那時候的直子,一直活在我心中!平介是這麼想的。

  褲子的腰圍太緊了,他摸摸肚子,覺得自己又胖了。

  平介打好領帶,順手拉開衣櫃的抽屜,拿出懷錶。這只懷錶是梶川幸廣的遺物,他決定帶著它去參加婚禮。

  但是……即使上緊了發條,指針還是不動,連聲音也沒有。

  平介很懊惱,為甚麼偏偏在這時候故障!

  他看看牆上的鐘,確認時間,在心中盤算了一下,算啦!先出門再說。他帶著那只懷錶,急忙出門。

  ***

  婚禮的會場在吉祥寺,離荻窪並不遠。他決定先繞到荻窪的松野鐘錶店修懷錶。

  老闆松野浩三一看到平介的打扮,顯得很驚訝。

  「原來今天是藻奈美大喜的日子啊!」浩三說道。

  「怪了,你怎麼知道?」

  「因為她的婚戒在我這裡訂做的啊!」

  「啊,原來如此。」平介現在才知道這件事。對於藻奈美的婚事,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干涉,一切都是藻奈美自己決定的。

  平介把那只懷錶拿給浩三,連浩三這種專業師傅看了也不禁皺著眉頭。

  「這種情況很麻煩耶,今天是修不好的。」

  「不出我所料,要是早一點發現就好了。」

  「你想帶著這只表參加婚禮嗎?」

  「嗯,其實藻奈美的未婚夫是懷錶主人的兒子。」

  浩三聽了,一臉訝異。

  「那個人已經過世了,所以我才想用這只表代替他。看來只好將就點囉!」

  「只好這樣子了。喜宴結束之後你再拿過來吧,我會替你修好的。」

  「就這麼辦!」平介取回故障的懷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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