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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35

　　這種場面好像在哪一部電影裡出現過。此刻所發生的事也許只是一種錯覺，而平介的另一種人格正客觀地審視這件事。

　　書店四周人來人往，但是平介的眼裡只看得到直子與相馬，或許他們倆也有相同的感覺，一動也不動，凝視著這個步步逼近的中年男子。

　　接著，平介站著不動，三人的位置正如一個正三角形。

　　「爸……」首先開口的是直子。「為甚麼……」

　　這句「為甚麼？」充滿了許多疑問。為甚麼知道我們約在這裡？為甚麼你會出現？

　　平介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凝視著年輕人。

　　「你是相馬……吧？」

　　是的！他動了一下嘴唇，但是沒有發出聲音。

　　「感謝你在聖誕夜約我女兒。」平介向他低頭致意，接著又抬起頭看著他說道：「但是，藻奈美還是不能跟你交往，我也不會答應。」

　　相馬瞪大了眼睛，然後看看直子。

　　平介也望著直子。而直子分別看看這兩個人，默默地低下頭，緊咬嘴唇。

　　「反正就是這麼回事。不好意思，我要帶藻奈美回去了。」

　　平介走到直子身後，輕推她的腰。她完全沒有反抗，順勢向前跨了一步。

　　「等一下！」相馬叫住他們。「為甚麼？為甚麼不可以？」

　　平介轉頭看著年輕人，他很想解釋，但是不能。不，就算他說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對方也是無法理解，一定會以為他在開玩笑，而感到很生氣吧！

　　「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裡。」平介只好這麼說：「我和我女兒的世界，與你的生活完全不同。就算你們交往也不會有好結果。」

　　平介搭著直子的背，輕推著她。直子就像棉花糖般又輕又軟。

　　相馬以哪種表情目送他們離去，平介無法想像。呆滯地佇立？還是怒火中燒？或是根本搞不清楚狀況？

　　＊＊＊

　　直子就像傀儡般任由平介擺佈，無論站著或坐著，她只是有樣學樣罷了。在電車上，她一句話也沒說，失神的雙眼只是恍惚地看著地面。

　　快要下車時，平介才留意到她手裡的百貨公司提袋，不用問就知道裡面是甚麼東西。平介也明白她為甚麼要提早一個小時出門了，她是出去替相馬買禮物。

　　平介帶著面無表情的直子回到了家，正準備開門的時候，隔壁的吉本和子剛好走了過來。平介微笑致意，直子依然面無表情，連看都不看一眼。吉本和子一臉訝異。

　　進屋後，直子慢吞吞地脫了鞋，步伐沉重地走進走廊，無非就是想直接上樓，把自己關進房間吧！平介並不想阻止她，打算讓她靜一靜。

　　想不到，她卻在樓梯口站住了，原本垂頭喪氣的她，突然抬起了頭。

　　怎麼了？平介連這句話都來不及問，直子就把手上的皮包和紙袋丟在地上，走進了和室，站在正中央，低頭查看收納櫃下方。

　　平介站在門口望著她，完全不知道她想幹嘛？直子走近收納櫃，一把抓起電話機，接線從隙縫中被拉了出來。她粗魯地推開擋在前面的舊報紙堆，大批廢紙頓時散落一地。

　　這時候才明白她的企圖。平介心想，這下子完了。但是卻愣在那裡，呆望著她的舉動。現在，就算阻止她也太遲了。

　　終於，直子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她把手伸進收納櫃與牆壁的隙縫，拿出了收錄音機。

　　「這是……甚麼？」她拿著那台黑色機器，喃喃問道。然後，表情漸漸地變了，接著她大吼：「這是甚麼？」

　　平介啞口無言，只是愣在那裡。直子按下了倒帶鍵，接著再放下播放鍵，從喇叭裡傳出一段對話。

　　（喂，你好，我是笠原。）

　　（由裡繪嗎？是我。）

　　（啊，藻奈美，怎麼了？這時候打電話來？）

　　（有件事想拜託你。）

　　（怎麼了？發生甚麼事？）

　　（也沒有啦，只是接下來可能會很慘！）

　　直子按下停止鍵，她的手不停地顫抖。

　　「你竟然幹了這種事？」連聲音都在發抖。「從甚麼時候開始？」

　　「兩個禮拜……」平介的聲音哽在喉嚨，咳了一下才繼續說：「大概是兩個禮拜以前吧。」

　　直子的臉上出現了痛苦的表情。

　　「難怪我覺得很奇怪。你不可能知道今天的事啊！想不到你竟然……」

　　「那是因為我很在乎你啊！」

　　「但是也不能做這種事啊！」直子把錄音機丟在地上，機蓋開了，錄音帶掉了出來。「我也有隱私權吧！你……做出這麼下流的事，難道不覺得可恥嗎？」

　　「那我問你，瞞著我去跟男人約會就可以嗎？難道不卑鄙嗎？」

　　「我不想讓你擔心才瞞著你呀！」

　　「哼！別說得這麼好聽。要是照你這種說法，只要瞞得住就可以在外面亂來嗎？」

　　「才不是呢！我今天根本就不是跟相馬約會，你應該偷聽到他說過的話吧！他今天會一直在那裡等，我不希望變成這個樣子，所以才去見他，想把禮物送給他就回來了。如果不這麼做，他一定會很難過。」

　　「他愛等就讓他等嘛，這樣子不是更快了斷！」

　　「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明知他在等我……」

　　「問問你自己吧，為甚麼事情會演變到這種地步？是因為你跟那傢伙太親近了吧！故意向他示好，他才會喜歡上你。一開始別理他不就好了嗎？」

　　「我又沒對他怎麼樣！他問我就答，他打電話我就接，哪裡不對了？」

　　「你沒有權利這麼做！」平介脫口說出這句話。

　　直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呼吸變得急促，肩膀激動地晃著。

　　平介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聽好，你可是我老婆。外表雖然是藻奈美，但是你始終都是我老婆，這是永遠不變的事實。你得到一個年輕的身體，想要重新活過一遍，我並不反對。但是你別忘了，必須得到我的允許才行。」

　　直子蹲了下來，眼淚不聽使喚地滴落。

　　「我並沒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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