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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出了戶神家沒走幾步,「覺得怎麼樣?」萩村立刻問道。

  「很難講。」柏原神情凝重地回答。「那個人一伸手就拿起手錶吧。」

  「是啊,所以我才覺得有點可疑。」

  「是嗎?我的想法剛好相反。」

  「意思是……?」

  「我認為,如果是有印象的東西,應該不會這麼乾脆地出手抓吧。假設那個人真是ARIAKE 一案的兇手,且當時搶走的就是那只手錶,更不可能毫不遲疑地拿起來吧。」

  「那戶神是清白的嘍?」

  「不,這也不能肯定。我不認為有那麼巧,他外送的地點剛好是有明幸博常去的店。」

  「這點我也有同感。」

  先前聽了有明功一的話後,萩村等人便想過,外送餐點到外圍賭場的洋食餐廳會不會就是「戶神亭」。於是,他們問了好幾名當時常到「Sunrise」的顧客,這些人似乎都不願意再回憶當年的事,個個擺出臭臉,卻沒多想就能說出外送餐點的洋食餐廳。除了一部份忘記店名或本來就一無所知的人,所有人都回答是「戶神亭」。

  然而,他們的記憶僅止於此,送餐的是甚麼人沒人答得上來,當然也不知道是否和有明幸博有關聯。

  總之,既然已經找到物理上的相關性,不如直搗核心,兩人也才會在今晚走訪戶神家。

  「不過,怎麼想都覺得怪怪的。」柏原說道。

  「甚麼事?」

  「那個糖果罐啊。為甚麼會藏在天花板裡層那種地方呢?對自己不利的東西,早早處理掉不就好了嗎?如果有非得保存的理由,又為甚麼藏起來不管呢?」

  「會不會是本來想著之後再處理,結果卻忘了。聽起來有點胡塗。」

  「沒錯,的確很胡塗。不過,見了戶神政行之後,我認為這個人不像是個迷糊蟲呀。」

  萩村沒作聲,因為他對戶神政行的印象也是這樣,根本無從反駁。

  「哎呀呀,該怎麼跟上頭報告呢,真頭痛。」柏原搔搔夾雜著白髮的頭。

  ***

  兩人約定碰面的地點是在和青山大道有些距離的咖啡廳,內部裝潢使用大量木材,在重點照明下感覺也很溫暖。靜奈雖然是第一次來,卻直覺認為這是行成喜歡的氣氛。座位的配置不呈一直線,而是互相錯開,藉此避開其它桌顧客的視線。她想起行成說過,以前櫻木町的那家原始「戶神亭」,店內的多根柱子能讓顧客感到安心。靜奈深信,他這種處處為對方著想的心態不是後天訓練,而是與生俱來。

  不過,行成今天居然相當罕見地遲到了快十分鐘,他臉上帶著深深歉意,小跑步來到桌邊。

  「不好意思,剛在查點數據,沒想到花的時間比預期還久……」

  「不要緊,別那麼客氣。是查料理方面的數據嗎?」

  「倒也不算料理……」

  看到店員走過來,行成隻說到一半,先點了一杯冰咖啡。

  兩人待會兒要到「戶神亭」麻布十番分店,因為新的牛肉燴飯總算做出理想口味,行成想請靜奈試吃看看。

  「高峰小姐以前曾住過橫須賀吧?」

  行成突然這麼問,靜奈心頭一驚,隨即帶著笑容小心翼翼回答:「我提過這件事嗎?」

  「您不是說過朋友的事嗎?那個家裡開洋食餐廳的女孩,記得她叫矢崎靜奈。那家店在橫須賀吧?所以我才認為高峰小姐當時應該也住在橫須賀。」

  聽到行成親口說出自己的本名,靜奈心跳得更快了。不過,這感覺一點都不惱人。

  「由於家父工作的關係,小時候在橫須賀住過一段時間。」

  「原來是這樣,我在橫濱土生土長,幾乎沒去過橫須賀——這是題外話,我想請教的是,那位朋友家開的洋食餐廳,您還是想不起店名嗎?」

  行成的疑問讓靜奈神經緊繃,不清楚他重提這件事的真正用意,看來得慎重應對才行。

  「真對不起,因為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家店有甚麼問題嗎?」

  「這倒不是。老實說,我剛才在查一家洋食餐廳的相關信息。那家店好像位在橫須賀,而且老闆夫婦在一起案件中雙雙身亡。我記得您那位姓矢崎的朋友,父母親也都過世了吧。這兩者的共同點很多,才想再次向您確認店名。」

  聽行成一面說著,靜奈覺得自己胸口升起一團沉重的情緒,差點被壓得無法呼吸,但還是拚命忍住,維持笑容。

  「您在查的那家洋食餐廳叫甚麼呢?」

  「叫『ARIAKE』,是用拼音方式取的店名。您朋友家的餐廳是這個名字嗎?」

  靜奈頓時一陣頭暈目眩,但她絕不能把這副倉皇失措的模樣表露在外,於是微微偏頭,輕輕搖了幾下。「不是,印象中……好像是個更西式的名字。」

  「這樣啊,那可能只是巧合。話說回來,那家『ARIAKE』的老闆似乎就姓有明,所以應該不是您那位朋友。」

  「橫須賀一帶洋食餐廳太多了嘛。」靜奈端起茶杯,同時努力克制不讓手顫抖。

  聽功一說,警方已經將方向明確轉到「戶神亭」上,很可能也接觸過戶神政行了,否則行成不會查起「ARIAKE」的事。

  靜奈有預感事情已進入高潮,這也表示她得開始設法完成功一和泰輔交付的重要任務。

  然而,這也宣告了高峰佐緒裡將從此銷聲匿跡,不可能再次出現在戶神行成面前。想到這裡,她心底不禁隱隱作痛,當然,她也察覺到那股刺痛代表的意義。

  「對了,上次那件事,我跟家父家母提過了。請別客氣,歡迎您隨時過來。」

  靜奈瞬間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一想起是參觀戶神家的事,不禁挺直背脊。

  「令尊令堂一定覺得我太冒失了吧。」

  「沒這回事,只是一再強調沒辦法大費周章招待您。」行成一臉促狹。

  靜奈此刻籠罩在複雜的心情中,一方面掌握到了良機得以實現功一的計劃,感到鬥志十足;另一方面卻又因最後關頭的漸漸逼近而焦躁不安。此外,想到能夠拜訪他的住處,她也有那麼一絲絲欣喜。

  「走吧。」行成拿了賬單站起來。

  看著他走向櫃檯的背影,靜奈忽然想起哥哥們質問自己的那一刻——你是不是愛上了戶神行成——功一的問題就像快速直球。

  她心想,即使沒有血緣關係,兩個哥哥果然不是當假的,連靜奈本身也直到最近才察覺自己的情感。不對,她很可能早已發現卻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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