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伽利略的苦惱 | 上頁 下頁
三六


  「胡扯吧。」藤村拿起手電筒照向窗戶的月牙鎖。光線移動下,月牙鎖的影子也跟著晃動。「這哪是照片。」

  「不然你可以開窗確認一下啊。」

  「說這些有甚麼用,明明就上了鎖……」藤村在說話的同時,一手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窗戶往橫向移動,輕鬆打開了。他啞然失聲,再次用手電筒照著月牙鎖,看上去依舊保持上鎖狀態。

  這是怎麼回事,話還沒說出口,他就發現眼前的真相。

  是一張照片。他始終認為是實體的月牙鎖,其實是一張比實物略大一點的照片。只不過,和一般照片不同。

  「這是全像照片。」湯川說明。「以3D來記錄影像,也就是立體照片。你沒看過嗎?」

  藤村拆下照片,就著手電筒的光線轉動各個角度,影像根據受光的角度出現明暗、色彩的不同變化。

  「這種東西是從哪裡……」

  「我今天在學校實驗室做的。全像術有很多種類,這張照片用的是李普曼全像的手法。一般全像照片得在雷射光下才能呈現,但以這種方式製成的照片,即使在手電筒的光線下也能看出鮮明的立體圖像。」

  「你是說,佑介也做了相同的東西?」

  「他要製作應該輕而易舉,因為設備齊全呀!」

  「甚麼意思?」

  「你跟我提過美術館的事吧。當時你說,展示品項的數量在國內首屈一指,空間卻不到一般美術館的三分之一,而且保全系統做得滴水不漏。當時,我聽你這麼說,就在猜會不會採用全像術。以全像術展示珍貴藝術品的方式,近來廣受矚目。既然是照片就不需占空間,也不必擔心失竊;看起來與實物並無二致,遊客也不會不滿,可說是百利而無一害。所以我去找了佑介,詢問詳細狀況,他也很親切告訴我,感覺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呢。只是我猜他做夢也沒想到,我是為了解開密室之謎。一想到這裡,確實讓我滿心痛的。」

  藤村再次端詳手邊的全像照片,就算已知道是照片,仍不免產生錯覺,覺得那就是月牙鎖。

  「為了更鮮明呈現,必須配合幾項條件,重點是不能有多餘的光線,最理想的環境就是在漆黑中使用手電筒照明。此外,光線照射的角度也很重要,所以當時才由佑介拿著手電筒。」

  「原來是這樣啊……」

  「至於窗戶打不開,我推測應該是以棍棒之類的東西卡住窗框軌道吧,這麼一來,密室機關就完成了。」

  「不過,後來窗戶可以打開呀,這又是……」藤村說到一半,自己發現了答案。「就是佑介洗澡的那十分鐘啊!」

  「從浴室的窗戶爬出去,取下卡在窗框上的棍子,收回全像照片,這一連串動作在十分鐘之內即可完成。不過,這麼一來就沒有時間泡澡,只能簡單淋浴。」

  「你怎麼知道這些細節?」

  「當晚住宿的長澤幸大小弟弟在筆記本上寫了,泡澡時水裡起了好多細細的泡泡,很舒服。通常水分裡含有空氣,而且水溫越低,水中空氣含量就越多。這個季節的水溫低,照理應含有大量空氣,水在加熱下就會讓其中的空氣化為氣泡冒出來,這就是所謂的過飽和狀態。洗澡時身上會沾滿細細的氣泡,正因為先前好不容易溶在水裡的空氣受到刺激一口氣沖出來。我起初看到筆記本上的留言沒甚麼特別感覺,但之後聽了你的說明才發現有異。如果佑介已經在長澤幸大之前泡過澡,水裡的空氣就不會持續在過飽和狀態,也不該出現這麼多氣泡。」

  藤村聽著湯川平靜敘述,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抹自嘲的微笑。藤村徹底瞭解,找這個人來,僅為了讓他解開密室之謎,真是大錯特錯。

  「有甚麼要反駁?」湯川問他。

  藤村搖搖頭。就連這個小動作都讓他身心同時沉重不堪。

  「我認輸了。你的推論太完美,沒想到你能厘清到這種地步。」

  「我先聲明,我可沒有任何證據,所以你也可以把這些當作幻想,不予理會。」

  「不,我看事實大概就如同你的推理。我相信你,我也會勸他們倆自首。」

  「他們倆……,是你太太和佑介嗎?」

  藤村點點頭。

  「我無意間聽到他們在電話中商量。話雖如此,其實我真正聽到的也只是久仁子說『怎麼辦,原口要來了』,但光是這句話,我就大略猜到了幾成。原口是久仁子以前的客人,我當然知道他來准沒好事。」

  「以前的客人,指的是上野小酒館的客人嗎?」

  「不是。久仁子年輕時曾經被幾個男人包養,講白了就是賣身。她年紀輕輕無依無靠,還得養活小弟,很容易理解她沒甚麼選擇。我剛說的客人,指的就是那段時期的恩客。久仁子並不曉得我知道這些事。」

  「你又怎麼知道的?」

  「無論哪裡都有一些雞婆的好事者。這些事都是久仁子以前在酒店的同事偷偷告訴我的。對方還跟我說,有幾個男人死纏著久仁子。」

  「難不成你拋棄上班族生活、離開東京是為了……」

  「久仁子怕連累我,對我的求婚始終沒點頭。我才想到離開東京應該可以讓她放心,哦,只不過經營民宿也是我長久以來的夢想。」

  湯川表情凝重,低下了頭。

  「當我發現原口失蹤了以後,直覺認為他們倆把他殺了。原先也想告訴警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我希望他們能自首,況且,我心裡還有一部份認為兩人可能是清白的。」

  「就是這個密室。」

  「是的。支持佑介不在場證明的就是密室,而且我本身還是證人。老實說,我苦惱許久,不知該如何看待這個事實。但現在清楚多了,沒有任何疑慮,兇手就是他們倆。」

  「他們為甚麼這麼做?」

  「我猜大概是久仁子被原口威脅吧。多半是以恐嚇揭發她的過去勒索金錢,我也說過原口欠了一大筆錢,說不定久仁子之前已經被他勒索過許多次。」

  湯川難過地皺眉。

  「聽起來不無可能,也能理解這樣的殺人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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