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放學後 | 上頁 下頁


  「真是太不象話了!」他很不屑地繼續說:「究竟是為了甚麼來上學呢?她應該很清楚學校不是她這種害蟲該來的地方。說起來三天的禁足處分實在是太輕了,至少要一個星期,不,要禁足一個月才夠嘛。問題是禁足也改變不了一個人的吧!」他推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一邊說話。

  甚麼害蟲、塵蟎、垃圾——我並不想當正義使者,但村橋的這些用詞總是令人很不愉快。

  「她二年級的時候並沒有特別壞呀。」

  「就是有這種學生呀,在重要時期變壞了。算是一種逃避吧。她的父母也不對,監督不周嘛。她父親是幹甚麼的?」

  「我記得是K糖果公司的高級主管。」

  我看著長穀詢求確認,他也點頭說「沒錯」。於是村橋皺著眉頭,自以為是地說:「常有的情形。父親因為工作太忙無暇教育女兒,相對地又給了太多的零用錢。這是最容易墮落的家庭環境。」

  「是這樣子嗎?」

  村橋是學生輔導部的主任。看著他志得意滿地大放厥詞,我和長穀只能在一旁點頭稱是。

  不過陽子的父親工作繁忙似乎也是事實。根據我的記憶,她母親在三年前過世,家事全都交由管家處理,我曾聽她透露過家裡幾乎只有她和女管家兩人生活;然而她說這些事的時候,臉上完全不見陰鬱的神情。也許她的內心很難過,只是留在我印象中的表情是開朗的。

  「那她母親呢?」

  因為村橋問起長穀才回答。長谷連她母親的死因都知道,好像是胃癌。

  「母親不在呀?那就慘了,根本沒法教了嘛。」

  村橋一邊搖著頭起身時,上課鐘聲響了。第二節課開始,我和長穀回到各自座位準備好教材便走出辦公室。

  在前往教室的走廊上,我和長穀繼續聊天。

  「他還是那麼嚴厲呢,村橋老師。」

  「誰教他是學生輔導部的主任呢。」我隨意地敷衍兩句。

  「話是沒錯啦……事實上關於高原的抽煙事件,好像就是村橋老師發現她在廁所裡鬼鬼祟祟的。」

  「噢,是村橋老師呀?」

  這倒是頭一次聽到。難怪他會把陽子批評得體無完膚。

  「當初決定禁足三天的處罰時,只有他一個人主張一個星期。不過最後還是得看校長的意見來決定囉。」

  「原來如此。」

  「唉,高橋的確是問題學生,但她也有可憐的一面。我是聽其它學生說的,據說她是從今年的三月底才開始變壞的。」

  「三月底?」

  我聽了大吃一驚,那正是她約我去「信州旅行」的時候。

  「前島老師應該也知道,自從那孩子的母親過世後,家事全都交給住在家裡的女管家處理,可是今年三月女管家辭職了,換了一個年輕的傭人。如果只是這樣也還好,但聽說真相好像是高原的父親硬要之前的女管家辭職,好讓那個年輕女人住進家裡。我猜想大概是這個原因讓那孩子的行為開始有所偏差吧?」

  「——是嗎,原來有這麼一回事呀。」

  和長穀分手後,我回想起陽子不認輸的表情。心性越是純真,絕望時的反作用力會越大。我雖然不擅長輔導學生,卻也知道有不少學生是因為那種理由變壞的。

  忽然間我想起陽子約我去信州旅行的事。搞不好陽子是因為那樣的家庭環境而煩惱不已,於是才想要出門旅行的?當然,她有可能想在旅途中找我商量,希望從我這裡獲得一些建議吧?她或許只是想找一個能夠回答切身疑問的人。

  然而我卻沒能響應她的需求。我不僅沒能響應,甚至是相應不理,轉頭離去。

  我想起了陽子她們升上三年級的第一堂課,我心裡掛念不下,於是忍不住朝她的方向看過去,正好和抬起頭的她四目相對。至今我仍無法忘記當時她的眼神。

  她的眼神簡直可說是噴火帶刺。

  3

  「怎麼了呀?看起來臉色不太好耶。」

  經過三年級教室的附近時,有人從後面跟我說話。只有學生會用這種方式跟我打招呼,而且不是小惠就是奈江。回過頭一看,果不其然小惠正往我這邊走過來。

  「難不成跟師母吵架了?」

  「你倒是心情很好嘛。」

  不料小惠聳聳肩說:「才不呢,心情壞透了。又因為這個被時田念了。」邊說邊抓起自己的頭髮。她有著很女人味的鬈髮,當然學校是禁止學生燙髮的。

  「都說我這是自然卷了,時田就是不肯相信。」

  時田是她們班的導師,教歷史的。

  「那還用說嗎?你一年級的時候明明是清湯掛麵的馬桶蓋頭。」

  「你們就是那麼死腦筋,一點都不懂得變通!」

  「看來你不再化妝了?」

  「是呀,因為太顯眼了。」

  一整個暑假,小惠都是化著妝來參加西洋弓箭社的練習,還說曬黑的肌膚最適合塗橘色的口紅了。

  小惠——本名山田惠子,三年B班,西洋弓箭社的社長,已經完全褪去少女的形貌,開始蛻變為成熟的女性。女孩一般到了高三便已經相當具有大人味,小惠更是特別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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