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惡意 | 上頁 下頁
一二


  「例如寫到您和日高先生在房裡談話的那段,裡面提到日高先生當時抽了一根香煙,這個如果不讀老師的筆記是不會知道的。」

  「不,我也不是那麼確定他是否真的只抽了一根,也或許是兩根。總之,我記得他有抽煙就對了,所以就大略地寫下來。」

  「不,絕對只有一根。」他十分肯定地說。

  「嗯?」我不懂這跟整起案件有甚麼關聯,或許警方對事物的看法自有其獨到的見解。

  接著我跟加賀刑警提起,葬禮過後我和藤尾美彌子交談的事,他似乎非常感興趣。

  「結果我還是沒問出來,不過她有不在場證明吧?」

  「她是其它同事去調查的,不過聽說是有的樣子。」

  「這樣啊?那就沒必要把她考慮進去了。」

  「老師你覺得她有嫌疑嗎?」

  「也談不上嫌疑,不過就殺人動機而言,她似乎比較有可能。」

  「您所謂的動機指的是親人隱私被侵害一事吧。不過就算把日高先生殺了,也解決不了問題,不是嗎?」

  「我在想有沒有可能因為看不到對方解決問題的誠意,氣憤之餘,她貿然採取行動呢?」

  「不過,她從日高家出來的時候,日高還活著呢。」

  「或許她離開後又馬上折了回來?」

  「打算行兇嗎?」

  「嗯,」我點了點頭:「打算行兇。」

  「不過,那時理惠夫人還在家喔。」

  「或許她一直躲在一旁,等她出門後才採取行動。」

  「藤尾美彌子可能知道理惠夫人要出門的事嗎?」

  「這個只要稍作交談就能察覺得到吧?」

  餐桌上,加賀刑警十指交迭著。他將兩個拇指一會兒合攏、一會兒分開,這樣的動作持續一陣子之後,他說:「她從大門進入?」

  「不,應該從窗子吧?因為大門是鎖著的。」

  「身穿套裝的女性從窗口爬進去嗎?」他幾乎要笑出來,「而日高就呆呆地看著?」

  「她只要等到日高去上廁所就好了,然後趁他回來前躲到門的後面。」

  「拿起紙鎮?」加賀刑警輕輕地舉起右拳。

  「應該是吧。等到日高一進入房間,」我也掄起右拳,「就從他後腦一把敲下去。」

  「這樣啊。然後呢?」

  「嗯,」我回憶著前天加賀刑警說過的話,繼續說道:「用東西勒住他的脖子……用電話線對吧?然後就逃走了。」

  「從哪裡逃走?」

  「當然是從窗戶啦。如果是從大門出去的,我們來的時候門就不會上鎖了。」

  「是這樣啊。」他將手伸向咖啡杯,這時才發現裡面已經空了,於是又將它擺回原位。「可是為甚麼不能從大門出去呢?」

  「這個我不太清楚,大概是不想引人注意吧?這是犯人的心理作用。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她有不在場證明的話,剛剛講的都只是假設而已。」

  「嗯,也是。」他說:「因為她有不在場證明,所以我也把老師的話當作假設來聽。」

  聽到他這句話,我感到有些意外。

  「你大可把它忘了。」

  「不過,很有參考價值,我覺得是很有趣的推理。先不管那個了,你可不可幫我做另一個推理?」

  「我是沒有自信可以做出專業的推理啦……是甚麼?」

  「為甚麼犯人要把屋裡的燈全關掉呢?」

  「那是想要讓你以為……」我考慮了一下說道:「屋裡沒人吧?萬一真的有誰來了,也會就此打道回府,這樣屍體就能晚一點被發現。事實上,當我看到屋裡全暗的時候,真的以為沒人在家呢。」

  「你是說犯人想讓屍體晚一點被發現?」

  「這應該也算犯罪心理吧?」

  「那麼,」他說:「為何計算機還開著?」

  「計算機?」

  「嗯,老師您的筆記裡也有記載,說進入房間的時候,看到畫面上閃著白色的亮光。」

  「確實如此,大概是犯人以為計算機就算開著也沒啥要緊吧?」

  「昨天我回家後做了個簡單的實驗。我把房間的燈全部關掉,只讓計算機屏幕開著。結果我發現那還蠻亮的,站在窗外隱約可見光線從窗簾透出。如果真要製造沒人在家的假像,應該連計算機都關掉才對。」

  「那他大概是不知道關機的方法吧?沒碰觸過計算機的人,不知道這事也沒啥大不了。」

  「不過要關掉屏幕是很簡單的,只要按下開關就行了。如果連這個都不知道,乾脆拔掉插頭也行。」

  「可能是他沒注意到吧?」

  加賀直直盯著我看,接著他點了點頭。「也對,或許是沒留神吧?」

  接下來我已不知還能講甚麼,只好保持沉默。

  「抱歉,佔用你的時間。」加賀說完後站了起來。

  「今天的部份你也會寫下來吧?」

  「我是這麼打算。」

  「那也能讓我拜讀吧?」

  「嗯,我是不介意啦。」

  他朝櫃檯走去,中途卻停了下來:「我真的不適合當老師嗎?」他問。我的筆記裡好像寫出了這層意思。

  「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我答道。

  他垂下眼,歎口氣後邁開步伐。

  加賀到底在想些甚麼,我一概不知。

  如果他能坦白地告訴我他所知道的就好了,我心想。

  § 疑惑之章 加賀恭一郎的記錄

  關於這起案件,讓我特別注意的一個地方,就是凶嫌使用的兇器竟然是「紙鎮」,那是日高邦彥屋裡原有的東西。因此,我們可以推斷,凶嫌當初進入日高家時,並無意殺害日高邦彥。如果他一開始就打算殺他的話,應該就不會使用這樣的手法。當然,我們也不排除,凶嫌事先早有安排,卻因為臨時變故,不得不改變殺人的方法。可是改變手法後,竟改以紙鎮為攻擊武器,又未免太欠思慮了。如此看來,此次犯案應可歸論為突發、臨時起意的謀殺吧?

  不過,還有一件事讓人無法忽視——日高家的門是鎖著的。根據第一發現者的供詞,住家大門以及日高工作室的門都上了鎖。

  關於這點,日高理惠曾經證實:「五點過後,我離開家的時候就把大門鎖上了。因為我擔心丈夫一個人窩在工作室裡,就算有人從外面進來他也不曉得。可是我作夢也沒想到,這種事竟然真的發生了。」

  根據指紋比對的結果,大門門把上只檢測出日高夫婦的指紋,而且也沒有手套或是布巾擦拭過的痕跡。就門扉深鎖的情況來看,大門應該是從日高理惠離開後就一直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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