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當祈禱落幕時 | 上頁 下頁
二九


  一個頭髮染成咖啡色的男子上了船,年紀大約三十四五歲吧。體格很好,看來臂力很強。

  加賀向他招呼說,「麻煩你了。」看來是認識的。

  松宮想拿名片,男子見狀皺眉搖手。

  「不用了、不用了。是加賀先生的朋友吧?這樣就可以了。」

  男子自我介紹姓藤澤。

  「藤澤先生和加賀認識很久了嗎?」松宮問。

  「算久嗎?是加賀先生到日本橋署以後才認識的吧?」男子向加賀徵求同意。

  「是啊。」加賀點點頭。

  「他劈頭就問我一個怪問題。問我有沒有像拜七福神一樣,把所有的橋去過一遍就有神明保佑之類的說法。不管我再怎麼跟他說沒聽過這種事,他就是不肯接受。」藤澤苦笑。

  加賀果然從很久之前就在調查十二個月與橋之間的關係。一這麼想,松宮的心口不由得一陣發熱。

  松宮忽然想到一件事,打開公文包,「有個東西想請你看一下。」

  「如果是那張人像素描,我已經請他看過了。」加賀說。

  「這樣啊。」松宮抬頭看藤澤。

  「剛才加賀先生給我看了。很抱歉,我不認識長得和那張畫相像的人。因為載過的客人太多,也許曾經載過,但我們的規矩是不可以盯著客人的臉一直看……不好意思。」

  「那裡,沒關係的。」松宮把公文包收好。

  「人像素描很難處理。」加賀說,「因為憑藉的是人類的感性。要知道,像宮本康代女士那樣的例子,反而是罕見的。」

  松宮認為加賀的話一點都沒錯,默默點了頭。

  引擎發出巨大的聲響啟動了,接著船慢慢動了。朝著神田川的上游,彷佛要趕過並排在旁邊的屋形船般前進。

  「你看河兩旁的大樓。」加賀說,「有些大樓朝河岸的窗戶很多,有些則極端地少。你知道是為甚麼嗎?」

  不知道——松宮歪著頭說。

  「這和建築的時期有關。以前主流的想法認為面河這一側只不過是建築物的背面,所以窗戶很少;但最近認為能俯瞰河川是一種價值,所以開始積極開設窗戶。」

  「哦,原來還有這個緣故。」

  「當然是從藤澤先生那裡聽來的。」說著,加賀朝駕駛座露出笑容。

  顯然之前也已經這樣繞過橋好幾次了。

  第一座橋從前方逼近。

  「這是左衛門橋。」加賀指著橋說,「現在河右邊是台東區,左邊是中央區,但是一過橋,左邊就變成千代田區。」

  「照月曆上寫的,」松宮打開記事本,「三月的左衛門橋之後,四月是常盤橋。」

  「我想你也知道,常盤橋是日本橋川上的橋。」

  「這艘船也會到日本橋川嗎?」

  「當然。過了水道橋,就有岔路。」

  接下來好一陣子,船筆直前進。從河上望出去的風景,對松宮而言非常新鮮。萬世橋的車站舊址有明治的氛圍。而過了聖橋便是綠意盎然的溪穀,如果不是四周的高樓大廈,幾乎會令人忘記這是東京。

  「我還是頭一次這樣看東京。」

  「只從單一角度看,會不瞭解本質,人和土地都一樣。」

  松宮贊同加賀的話,說:

  「的確如此。我去見了淺居小姐的前夫。他姓諏訪。他說淺居是女演員,所以不能相信她表面的樣子。」

  接著,松宮又將諏訪懷疑淺居忘不了以前的男友這件事告訴加賀。

  「心中永遠的摯愛嗎?這也有可能,畢竟她似乎是個意志堅定的人。」加賀轉向松宮,「項目小組還在懷疑她?」

  「還是在名單上,不過懷疑確實變淡了。姑且不論押谷道子,大部分同事都認為越川睦夫命案不可能是女人幹的,但是如果有共犯就另當別論了。」

  「給她看過人像素描了嗎?」

  「阪上先生給她看過了。她舉出了幾個相似的人的名字,但所有人都還在世。」

  「對綿部俊一這個名字的反應呢?」

  「她說不知道,不過不能相信她。再怎麼說,她都是女演員。」

  「原來如此。」

  船過水道橋,繼續向前,便來到河流的分歧點。左邊的水道幾乎以直角叉出去,這就是日本橋川了。

  「我好像從來都沒有留意過日本橋川。」松宮不禁低聲說。

  「其實我也是。」加賀說,「你很快就會知道原因了。」

  船改變航向,開始朝日本橋川順流而下,突然變暗了。因為首都高速公路就在正上方。支撐高速公路的粗大樑柱,一根根排列在河中央。

  「就是因為這東西。」加賀指指上方,「再往前,一直快到和隅田川會合的地方,一路都是這掃興的高速公路。為了一九六四年的東京奧運,非建高速公路不可,卻又找不到用地,迫不得已選出的路線就是這裡。以至於現在去查穀歌地圖,也因為高速公路而幾乎不會注意到有日本橋川。過橋的時候,也沒有走水路的感覺,而是好像從公路底下鑽過去。因此就連住在東京的我們,平常都不會注意到這條河。」

  「原來如此,難怪啊。」

  「江戶時代,這條水路對經濟和文化都曾經有很大的貢獻。」加賀看著昏暗的河面歎息。

  船繼續往下行駛,愈來愈接近常盤橋。

  「一月柳橋,二月淺草橋,三月左衛門橋,四月常盤橋……」松宮打開記事本,將自己的筆記念出來,「這究竟是甚麼意思?是每一座橋完工的月份嗎?」

  這回換加賀打開自己的記事本。

  「柳橋是在昭和四年七月完工,淺草橋是昭和四年六月,左衛門橋昭和五年九月,對不上。」

  不愧是加賀,這些他都調查過了。

  船開始鑽過常盤橋,石造的拱型橋令人遙想歷史。

  「小菅公寓裡的月曆,是每月一張,對吧。」加賀邊收起記事本邊問。

  「對,有小狗照片的月曆。」

  「橋的名字就寫在角落,每個月一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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