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當年,我們就是一群蠢蛋! | 上頁 下頁 | |
一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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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竟說這種搞不清楚狀況的話。不過這也難怪,因為我很少跟父母說學校成績,會產生這種誤解也就不意外。 和班導懇談那天,母親一臉茫然地回來。 「你知道F校嗎?」 「咦?F校?我知道啊。那所高中不錯,是新設立的學校。」 母親問的F校,是比「不敢跟人說」的E校排行更低的高中。 「新設立的啊?難怪我沒聽過。老師說,你大概可以進F校或G校……」 我聽了覺得「果不其然」,但母親受到很大的打擊。 「看來你不太會念書啊。」 母親說得感慨萬千。聽母親說得如此沉痛,我還真有點難過。 這天晚上,父母認真討論我的事,說與其浪費錢讓我去念二流高中和二流大學,不如先找個地方當學徒,然後去念專門學校,將來繼承家業。所謂家業就是賣眼鏡和貴金屬的小商店。但這麼說也只是好聽而已,其實是哪個小區都會有個一兩間的那種不起眼的小鐘錶行罷了。若各位想像成三越百貨的 Tiffany 那種精品珠寶工藝店,我可就有點傷腦筋了。 我原本站在一旁偷聽,馬上慌忙走到父母前面。 「不不不,我不要去當學徒。就算只念二流高中,我也會努力考上一流大學。我會好好努力用功,讓我繼續升學吧。」 我甚至開始假哭。結果假哭奏效,父母答應了我的請求。我嘴裡說謝謝,卻在內心吐舌頭:「嘿嘿嘿,成功了。」 不只是我,其它同學也為了選學校而大傷腦筋。我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當時的大阪的高中升學考試幾乎和在校成績無關,而是「一試定江山」來決定錄取與否。對考試沒自信的人在戰略上傷透腦筋,一邊斟酌報考人數的多寡,一邊思量報考哪所學校比較能錄取。 但也有少數幾個人完全不擔心這種事,例如前面提過的披頭四迷H本就是其中一個。學校評估他一定能考上第一志願A校,他卻以「不用穿制服,女生也比較多」這個理由,去報考低一級的B校。除了公立之外,他也報考了私立高中,最後因為「不需面試」而選了P學院。崇拜約翰.倫農的他留著一頭「倫農頭」,去報考需要面試的高中可能有點困難。 大家就這樣勉為其難決定了自己畢業後的出路,但也有些人怎樣都無法決定,或是難以決定,而這種人我們班上特別多。不消說,就是那些太保學生們。他們或是她們,在某種層面上,以比我們更緊張的心情迎接國中生活的結束。 有一次,我聽到兩個女生在談話。 「你打算怎麼辦?要去念高中嗎?」 「目前,我不想念高中。你呢?」 「我還沒決定。W子不曉得怎樣哦?」 「吉井大哥會照顧她吧。他一直很疼愛W子。」 「人長得美真好。我也來去找個好男人吧。」 這段對話的詳細內容不明,但我大致可以猜出她們在談甚麼。 還有一個女生,卷起右手的袖子露出上臂來問我和朋友們。 「你們覺得這疤怎麼樣?明顯嗎?」 她的右上臂有個很明顯的卡介苗疤痕。因為,若說不明顯是騙人的。她聽了很沮喪。 「這樣啊。要是沒有這個疤痕,我就可以去當脫衣舞娘了說。」 我們都驚得身子往後一仰。 太保男生那邊,雖然也是升學的比較多,但學校並不是自己選的。 「是爸媽或老師擅自決定的。反正念哪裡都一樣。」 明明是自己的事,但幾乎都是採取這種旁觀者的立場。不過確定自己要念的高中決定後,他們也會交換情報,例如像這樣: 「聽說那所高中,前陣子剛換了老大。想在那邊混的話,先去拜個碼頭比較保險。」 「不去拜碼頭會怎樣?」 「這還用問嗎?會被打個半死吧。」 「嘖,真是煩死了。」 上了高中後,會被高年級威嚇。這種事對每個學生都一樣,但對太保學生而言,是更切身且嚴重的問題。 當然也有不上高中的人。不過我並不清楚他們是如何決定走上這條路的,因為他們到了第三學期就幾乎不來上學了。 然後終於到了畢業典禮當天。那是個相當簡單樸素的畢業典禮。沒有唱《青青校樹》,也沒有唱《驪歌》,也沒有校長親自頒發畢業證書。很明顯地,校方想儘早結束畢業典禮。面對畢業典禮,我們畢業生也在猜: 「哪個老師會被揍呢?」 但卻風平浪靜到令人掃興的程度,就這樣落幕了。我也不知道典禮結束後有沒有發生甚麼事。因為畢業後我就沒去過母校。那是我儘量不想接近的場所之一。 就這樣,我的國中生活結束了。 *** 之後過了十幾年的某一天—— 一個男人來到我老家的店,說要看墨鏡。他頂著一頭電棒燙的流氓頭,眉毛都削掉了,穿著深藍色的國民領襯衫、深紅色外套,還戴著金項鍊和金手鐲,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甚麼人物。 這時店裡剛好只有母親一人顧店。母親心想: 「哇,來了一個角頭老大,真希望他趕快走人。」 但這個男人一邊挑著墨鏡,一邊說出意想不到的話: 「你兒子在嗎?我是他的國中同學。」 「咦?這位小哥,你是H中的?」 「對啊,成績很差就是了。伯母,你兒子現在在哪裡?做甚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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