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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哲朗手伸到一半,打消了主意,他想到不能留下指紋。然而理沙子毫不猶豫地抓起錢包和記事本。

  「你為甚麼留著這種東西?」

  「我原本打算馬上丟掉的,又想到如果要自首的話,還是帶著比較好。只要拿給刑警看,就能證明我是犯人,事情比較好辦。」

  理沙子非常錯愕地搖了搖頭,說:「你這一點還是沒變耶。不知道該說你膽量過人,還是……」

  「我看看。」哲朗心想,既然理沙子都碰了,等於自己也碰了,於是伸出手。

  錢包裡的駕照照片上,是一張憔悴的男性臉孔。他的眼珠子從深陷的眼窩向上看人,一頭短髮,額頭寬闊,面頰消瘦,有點暴牙,臉色灰暗。

  他名叫戶倉明雄,住在板橋區板橋三丁目。從出生日期推斷,今年四十二歲。

  錢包裡有兩張名片,印著戶倉明雄的名字,公司名稱是門松鐵工廠。公司似乎也在板橋區,戶倉的頭銜是常務董事。在中小企業擔任常務董事的話,想必常有機會去銀座的酒店走動吧。

  「等等,這是甚麼?」理沙子嘩啦嘩啦地翻閱記事本,發出氣憤的聲音。那是一本滿是手垢的舊記事本。

  「很過分吧?」美月的嘴角扭曲起來。

  「怎麼了?那本記事本怎麼了嗎?」

  理沙子遞出記事本,彷佛在說:你看了就知道。

  哲朗打開一看,不禁翻了翻白眼。記事本裡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因為是用鉛筆寫的,整頁烏漆抹黑一片,而且寫字的力道相當強勁,表面凹凸不平。

  哲朗讀了上頭寫的內容,更加吃驚。上頭巨細靡遺地記載了一個人的日常作息。

  『五月九日 下午三點十五分便利商品 面紙、幾樣食物(確定有三明治和牛奶)、噴霧器(髮膠?)晚上七點整「貓眼」(藏青色襯衫、黑色高跟鞋、黑色皮包) 淩晨一點二十五分 和兩名客人和一名女公關離開酒店 前往七丁目「飛鏢」 淩晨三點二十五分 一名客人(身材肥胖,五十多歲,身穿西裝)送她回家 三點三十分準時聯絡 無異狀

  五月十一日 下午五點三分外出(灰色襯衫、黑色高跟鞋、白色皮包和紙袋)前往銀座四丁目 大都銀行自動櫃員機 松屋(幾件化妝品) 安藤書店(一本雜誌) 傍晚六點二十分前往咖啡店「Sepia」 六點五十分和一名男子(咖啡色西裝,一頭白髮,五十多歲)碰面 晚上七點前往日本料理店「濱富士」 九點十分離開 九點三十二分前往「貓眼」 十一點二十四分小香目送身穿咖啡色西裝的男子回家 淩晨一點二十八分離開酒店 和另一名女公關(大概叫奈美)搭出租車回家 兩點五分回到家 兩點八分準時聯絡 無異狀』

  之後每隔兩、三天,就有相同的紀錄,一直持續到十一月中,也就是最近。

  「真了不起,簡直就像偵探一樣。」須貝從一旁觀看,錯愕地說。

  「這是甚麼?」哲朗抬起頭說。

  「就跟你看到的一樣。戶倉在監視小香的生活,並且加以記錄。看過內容後,就知道他有多執著了吧?」

  「這位大叔都不用工作的嗎?」須貝發出疑問。

  「小香說,他現在似乎都沒在工作。」

  「這個『準時聯絡』是怎麼回事?」哲朗問道。

  「戶倉會打電話給小香,然後追問她一堆問題。像是今天和你一起回家的男人是誰?不能偶爾早點回家嗎?」

  「是哦,跟蹤狂果然和傳說中的一樣啊。」須貝毛骨悚然地低喃道。

  理沙子伸手從哲朗手邊搶走錢包和記事本。

  「這兩樣東西暫時由我保管。如果美月帶在身上的話,說不定會因為一時腦袋不清楚而跑去自首。」

  「就算沒有那兩樣東西,我還是可以自首。」美月說道。

  理沙子不理會美月的發言,拿著錢包和記事本站了起來。

  「或許可以,但是你不會那麼做。只要這還在我手中,你就不會那麼做,因為你並不想給我們添麻煩。」

  美月將手指插入短髮中,嘎吱嘎吱地搔頭。她的樣子證明了理沙子說的沒錯。

  「你是要我繼續逃亡嗎?可是,萬一被逮捕的話,會給你們添更多的麻煩。」

  「你可以不用逃亡,我正在想讓你不必自首的方法。」

  「天底下沒有那麼好的事。」

  「我會想出方法的。我剛才也說了,不會讓這種小事毀了美月的人生。我不會讓你的人生毀在這種無聊的跟蹤狂手上。」理沙子揮揮記事本,走到走廊上。耳邊傳來打開寢室房門的聲音。

  她走出房間後直接去廚房,將咖啡倒進杯子裡端了過來。

  「錢包和記事本呢?」美月問道。

  「藏起來了。」理沙子將杯子放在各人面前。

  「理沙子,就算美月自首,也不見得就會入獄。」哲朗說出剛才一直在想的事情,「如果有剛才的記事本,就能證明戶倉的跟蹤狂行為。如果美月說她是為了幫助小香,不得已才那麼做,法官會酌量輕判的。」

  「你太天真了。」理沙子坐在沙發上啜飲咖啡。

  「怎麼說?」

  「你沒聽到美月的話嗎?那天晚上,戶倉並沒有直接對小香或美月做了甚麼,先動手的可是美月耶。你覺得美月說她是為了幫助小香這種說詞,警方會相信嗎?」

  「當然,她應該無法獲判無罪。但是或許也不會被判殺人罪,因為美月並沒有殺害對方的意圖。」

  「你要怎麼證明這一點?美月可是掐住了對方的脖子。就算是一時衝動,你不覺得警方非常可能認為美月有殺人的打算嗎?」

  「這……我就無話可說了。」哲朗拿起馬克杯,喝了一口苦澀的咖啡。理沙子總是將咖啡煮得很濃。

  「放心,這件事由我負責。」

  「由你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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