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杜鵑鳥的蛋是誰的 | 上頁 下頁
五八


  案件剛發生後,也就是刑警來問有沒有看到可疑人物時,伸吾對父親心生懷疑。原來那不是一樁單純的意外事故,驚詫之餘,伸吾直覺聯想到克哉。因為克哉曾叮囑伸吾,不要告訴任何人他到過這裡。某種意義上,克哉就是可疑人物。

  接著,他聽到柚木與貝塚的談話,備受衝擊。巴士事故果真是人為造成,而且目標是緋田風美。很顯然地,嫌犯就是對緋田風美或新世開發滑雪隊懷有敵意的人。何況,案發前,克哉曾要求伸吾讓他看滑雪隊的行程表。

  嫌犯是不是爸爸?這個疑念在腦中揮之不去,伸吾根本無心練習。想到這件事,他便感到絕望。

  得知被害者過世時,心中的理智斷線,伸吾立刻打電話給克哉。他沒有迂回打探的智慧,冷不防就問:是爸幹的吧?

  克哉並未含糊其詞,哭著承認犯罪。不可思議地,伸吾彷佛放下心中大石,以為終於能解脫。然而,他立刻被拉回現實。

  「你會自首吧?」

  「嗯,我是這麼打算。」

  父子倆約好隔天早上在劄幌車站見面,便結束通話。伸吾躺在床上,卻無法成眠。不僅如此,他淚流不止。由於不想被同房的貝塚看見,他以毛毯蒙住頭。

  在劄幌車站碰面後,父子倆走進自助式咖啡廳。聽著消瘦的克哉敘述詳情,伸吾逐漸明白父親協助犯案的理由。原來父親一直深受罪惡感折磨。

  「那我馬上去自首。」克哉起身道。

  「嗯。」伸吾跟著站起。咖啡歐蕾和炸薯條成為父子倆的最後一餐。

  克哉自首後,警察來到飯店。伸吾向好幾個刑警重複相同的話,他沒撒謊——除了「我恨死越野滑雪」。其實,他不討厭滑雪,只是抗拒人生受制於他人。認識藤井和黑澤,大大改變他對運動的看法,可是他沒告訴刑警。父親是為了拯救兒子才做出傻事,他必須強調這個動機。

  新世開發決定廢除滑雪隊的青少年俱樂部。至於如何處置伸吾,目前沒有任何決定,暫時會由貝塚照顧他。

  來到一樓大廳,貝塚前往櫃檯結帳。伸吾望向窗外,發現藤井他們的身影。

  我去打聲招呼——向貝塚報備後,伸吾走到外頭。運動鞋陷進雪裡,舉步維艱。即使如此,他還是跑到正在準備的藤井身邊。

  「嗨。」

  「咦,今天休息嗎?」藤井一臉詫異,大概是注意到伸吾沒穿雪衣吧。看來,藤井不曉得伸吾的父親是那樁案子的共犯。

  「嗯,集訓結束,我要回東京了。」伸吾答道。

  「這樣啊,好可惜。」藤井似乎真的很捨不得。「你下次甚麼時候來?」

  「我也不確定。」

  「哦,以後還能一起滑雪就好了。在那之前,我會努力鍛煉。」藤井眯起眼睛。

  「想必會很辛苦,千萬要注意身體。」

  藤井有些不服氣地皺起眉,偏著頭反駁:「喂,你八成是聽誰提起我的病,可是跟那沒關係。我才不想被人同情。」

  「不,我不是同情你,只是覺得你很厲害。」

  藤井豎起食指晃了晃。

  「那也不需要。為了克服病魔而運動,這年頭早就不流行,我可是有目標的。你知道冬戰教嗎?冬天的冬,戰鬥的戰,教育的教。」

  正式名稱為「冬季戰技教育隊」,是劄幌陸上自衛隊的冬季專門部隊。

  「我的夢想是加入冬戰教,參加冬季兩項。你聽過冬季兩項嗎?那是越野滑雪與射擊的複合競賽。倘若順利入隊,就能盡情玩槍。」藤井擺出拿來褔槍射擊的姿勢。「領薪水射擊,很贊吧?」

  伸吾望著稚氣未脫的藤井,不禁被他逗笑。人不可貌相,看待運動的心態,也人各不同。

  「那麼,多保重。」

  「再見。」伸吾揮揮手,轉身離開。來到這裡後,發生很多事。現在他覺得,在雪上奔馳的人生也不壞。

  § 42

  調整望遠鏡的焦點,緋田靜靜深呼吸。冷空氣把肺部凍得冰涼,卻讓熱烘烘的身體十分舒暢。話雖如此,戶外氣溫絕對算不上高。身體會熱烘烘的,全是太過興奮的緣故。

  緋田凝視旗門,確定場地配置。這是能大膽進攻的路線,但各處也都設下陷阱。看得太簡單,可是會絆倒的——他暗暗低喃。

  有人拍拍緋田的肩膀,他放下望遠鏡。回頭一看,柚木正對著他笑。

  「快開始了。」

  「嗯。」緋田點點頭,莫名有些害臊。

  「你給了她建議嗎?」

  「不,我甚麼都沒說。她已從我身邊獨立。」

  「這樣啊。」

  「你過得如何?還在做研究嗎?」

  「那是我的本行。」

  「嗯。希望你的研究會有開花結果的一天。這可不是挖苦。」

  「謝謝。」柚木行一禮。

  「我真的受你太多關照。而且,還讓你背負重大的秘密,實在很抱歉。」

  柚木默默搖頭。

  廣播響起,宣告比賽開始。很快地,第一個選手滑出起點。當然,從緋田他們的位置看不見那幕景象。兩人看的是大屏幕上的畫面,要等到選手滑下來,才能瞧見本人。

  不久,終於能親眼看到第一個選手。緋田拿起望遠鏡。第一個是澳洲選手,不愧是前十名,輕易閃過路線上的陷阱。

  風美還差得遠——他深深體會到這一點。

  不過,能夠在這裡滑雪,對風美來說應該就是無上的喜悅。而緋田認為,能夠看到她的滑雪英姿,實在太幸福。

  這些都多虧那個人……

  上條文也過世隔天,緋田收到一封信。是文也寄來的。

  「無論如何,我都想告訴您真相,所以寫了這封信。當您收到時,我應該已不在人世。

  我向警方留下犯罪自白信。可是,自白信裡,有一些地方異於事實。我想向您坦白真相。

  一切肇因于父親在二十年前犯下的過錯。明明早有家室,父親卻與名為畑中弘惠的女人發生關係,甚至讓她懷孕。而且,父親的妻子——家母也幾乎在同一時期懷孕。兩名女性在差不多的時間生產。兩個都是女嬰,境遇卻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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