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杜鵑鳥的蛋是誰的 | 上頁 下頁
四二


  「掛著婚照覺得丟臉,寫自傳就無所謂嗎?」

  聽到柚木的話,緋田目光一沉。

  「你聽菅井女士說的?」

  「是哪家出版社?直接交涉很累吧?要不要我幫忙居中協調?」柚木的手往旁邊一揮。

  「是一般人沒聽過的小出版社。世上就有些怪人,會委託我這種經歷沒甚麼大不了的人寫書。」

  「劄幌發生那種事,獨生女還不曉得能不能參加世界盃,你居然在搜集寫自傳的資料?」

  「這是之前決定好的事,少瞎猜。」

  「就算你這麼說……」柚木注視著緋田的手邊。「能讓我瞧瞧那份檔案嗎?」

  「只是一些照片。」

  「那麼,我看一下也無所謂吧?還是,有甚麼不能讓我看的隱情?」

  緋田歎口氣,遞出檔案夾:「隨你愛怎麼看吧。」

  的確,收在檔案夾裡的全是人物照。主要是緋田智代年輕時的照片,甚至包含她少女時代的照片。

  「緋田先生,」柚木盯著照片問:「你究竟是在做甚麼?事到如今,為何要調查夫人的過去?」

  「我不就說過,是為了寫自傳。」

  「你以為那種藉口能說服我嗎?我很清楚,你不是會寫自傳的人。」

  緋田撇下嘴角,別過臉。「與你無關。」

  「不妨告訴我。只要我能力所及,我會協助你的。」

  「沒必要。不好意思,請回吧。」緋田想拿走柚木手裡的檔案夾。

  「請等一下,這是甚麼照片?」柚木指著一張智代穿水手服的照片。

  「怎麼?只是國中時代的照片。」

  「這我知道,我是指地點。」

  「地點?」

  「瞧,背景拍到甚麼?」柚木指著智代後方,「這是器械體操使用的高低杠,想必是在某處的體育館。」

  緋田彷佛老花眼般,眯著眼看照片。

  「好像是。那又怎樣?是學校的體育館吧。」

  柚木搖搖頭,「姑且不論一般單杠,設有高低杠的國中校園很少見,顯然是更大型的體育館。而且,會裝設這類體操器具,應該是在舉行某些比賽。當然,是器械體操的比賽。毫無關係的國中生,不可能待在這種地方。」

  緋田抬起頭,「我不曉得內子練過器械體操。」

  「你只是沒聽她提起吧?或許是單純忘記。」

  「我想是不會忘記……唔,大概玩過一段時間吧。」

  「能借我這張照片嗎?」

  「你要幹嘛?」

  「我想調查夫人國中時,是不是練過器械體操。憑這張照片,就能查出是哪裡的體育館,甚至是何時舉行的比賽。」

  緋田哼一聲,嘲諷地笑道:「真是服了你。看來,你打心底相信運動能力受基因支配。」

  「沒有信念,就無法做研究。能否借我這張照片?」

  緋田交互望著照片和柚木,緩緩點頭。

  「好吧。可是,有個條件。我打算在長岡待一陣子,請絕對不要干涉我。」

  「跟我交換消息,對緋田先生不無益處。」

  「我想獨自行動,不希望旁人干預。要是不接受,照片就不能借你。」

  緋田狠狠瞪向柚木。

  柚木板著臉,點點頭。

  「好吧,今後我們就分頭行動。」他取下照片。

  § 28

  柚木離開後,緋田打開冰箱,取出在便利商店買的罐裝啤酒。這間客房裡,沒有迷你酒吧之類的時髦玩意。

  拉開拉環,把啤酒灌進喉嚨,深深籲口氣。緋田咀嚼著徒勞感,今天又是毫無收穫的一天。

  緋田來到長岡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查明智代究竟從哪裡偷來嬰兒。

  過去緋田一直認定,十九年前從醫院被抱走的嬰兒就是風美。所以,為了拯救罹患白血病的上條家長男,他判斷必須儘快坦白真相,也確信上條伸行會接近他們,是期待風美能夠提供骨髓。

  然而,上條世津子與風美沒有血緣關係。既然考慮過捐贈骨髓,世津子不可能搞錯自己的血型。風美也一樣,驗血多次都是O型。

  換句話說,被抱走的嬰兒不是風美。緋田暗想,這麼多年來,難道他都在為風馬牛不相干的事煩惱嗎?

  果真如此,再沒有比這更大的救贖。然而,幾個疑點梗在他胸口。

  首先,智代為何收著偷嬰案的剪報?無關的人不太可能會做這種事。

  另一點,則是上條伸行持有的血指紋。血指紋的主人,確實是風美的母親。

  不過,那枚血指紋究竟是誰的?

  第一罐啤酒很快就喝光。緋田打開冰箱,取出第二罐。即使如此,冰箱裡還剩兩罐。來到長岡後,飲酒量增加。他藉酒精排遣一事無成的焦慮。

  緋田拉過袋子,一股腦倒出裡面的東西。書信類和相簿是智代的珍藏,原本保管在自家的衣櫃裡。

  喝著啤酒,逐一悉心檢視,是緋田這幾天的習慣。他不曉得確認過多少次。

  他重視的關鍵詞是「長岡」。

  智代是長岡人,很早就沒有母親,由父親一手帶大。她的父親是私人出租車司機。為了照顧父親,短大畢業後她留在長岡,任職於當地飯店,也就是長岡皇冠飯店。

  那年冬天,緋田在苗場的飯店認識智代。那家飯店與智代工作的飯店屬￿同一集團,冬季期間,智代常被調去支持。當時正值滑雪熱潮,搭個纜車都要等幾十分鐘,是現在無法想像的時代。

  緋田以貴賓的身分受邀參加大賽。即使在一般人中沒沒無聞,緋田在滑雪選手之間可是赫赫有名。主辦單位不僅為他準備飯店最高級的房間,還派給他專屬接待人員,那就是智代。

  兩人很快墜入愛河,忙碌的緋田會抽空去找智代。在旁人眼中,頂尖滑雪選手緋田宏昌三天兩頭往平凡的滑雪場跑,想必非常不可思議。

  第二年夏天,兩人踏上紅毯。當時,緋田獨自住在埼玉一幢父母留給他的房子。那裡成為兩人的新居。

  周圍的人都期待他們快點生孩子,緋田和智代也夢想擁有寶寶。等孩子出生,就教他滑雪吧——新婚的兩人如此商量。

  然而,他們的願望遲遲無法實現。雖然曾一起去醫院檢查,但得到的回答是雙方都沒問題。

  婚後五年,智代終於懷孕。期待抱孫子的智代父親,前年因胰臟癌離世。

  緋田至今仍後悔不已。知道智代懷孕時,為何不中止歐洲遠征?他把選手生涯最後的機會全賭在歐洲遠征,然而,只獲得「了無遺憾」的自我滿足。就是把那種事視為優先,才會讓流產而墜入絕望深淵的妻子,獨自承擔一切。不,如果他陪在身邊,智代或許就不會流產。

  智代流產後,想盡辦法「抹滅」流產的事實。她的選擇,就是從別處偷來嬰兒。

  不過,後續發展卻與緋田之前想像的大相徑庭。

  如果風美不是從新潟的大越醫院偷抱的嬰兒,會是從哪裡來的?那個嬰兒的母親,現下在何方?

  關鍵就在長岡。

  長岡不僅是智代的出生地,也是大越醫院的所在地。另一方面,緋田也很介意上條伸行拿出那枚血指紋時說的話。

  「尊夫人出身新潟長岡,和A小姐一樣。此外,尊夫人似乎沒有任何親戚。所以我推想,A小姐與尊夫人之間或許有甚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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