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沉睡的森林 | 上頁 下頁


  從信封中抽出兩張淺藍色信箋。簡單開頭後,敘述她目前因為工作到了澳洲,除此之外甚麼都沒寫。一年裡大概會收到她一、兩封信,每次都一樣的結尾。「無論如何,務必保重身體」。空了一行之後是她的署名,最後是字體略小的「致加賀恭一郎先生」【注:日式書信寫法會將收信人寫在最後。】。

  加賀將聯誼會通知和航空信件一起收進書桌抽屜裡,對他而言,兩者都是來自過去的消息。

  放信件的同時,他從下一個抽屜裡拿出一本筆記本,翻開新的一頁,拿起原子筆做了以下的紀錄。

  四月十日,星期日,練馬區東大泉的高柳芭蕾舞團辦公室內發生一起殺人案。我駕駛自用車直接前往,於二十三點二十五分抵達現場。被害人身分不明,嫌犯是該芭蕾舞團團員兼行政人員,齋藤葉瑠子(二十二歲)。

  加賀憶起葉瑠子那雙清澈的眼睛,複習了一下今天這起案子。

  ***

  太田是加賀所屬小組中的資深刑警,當加賀趕抵現場時,這位前輩早已到了。

  剛接到消息時,聽到是一起殺人案後,心情反倒輕鬆,因為知道兇手是誰。他心想,只要接下來厘清兇手的確是正當防衛,問題很快就能解決。雖然警視廳搜查一課派了太田和加賀來支持,實際上應該不至於設立搜查總部。

  「如果能這麼簡單就好了。」

  太田攏了攏一頭稍亂的發,低聲沉吟。這位前輩的特色就是隨時都很謹慎。

  穿過玄關,進入走廊後右側就是案發現場,也就是舞團辦公室的門口。將近五坪的空間中央,有六張辦公桌面對面分成兩排,門口的另一側則是一扇鋁門窗。

  男子恰好倒在門與窗中間一帶的位置。頭部朝向門,呈大字臥倒在地。

  當晚請來東都大學法醫學研究室的安藤副教授驗屍,聽取副教授的意見後,掌握狀況如下:

  男子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中等體形。頭部側面有一處凹陷傷口。葉瑠子供稱拿來砸人的花瓶是青銅材質,瓶頸直徑約兩公分,底部則約八公分,和傷口對照之下,顯示和瓶底形狀一致。看來這個花瓶應該就是兇器沒錯。

  「傷口顯示受到一次重擊。」

  做筆記的搜查人員聽到副教授的說明,立刻點點頭。如果重擊多達兩次以上,很可能就是過當防衛。

  男子身穿深灰色短夾克、黑色長褲,腳上是褐色皮鞋,鞋底卻是橡膠,富功能性。檢查過他的隨身物品後,發現長褲左邊口袋裡有條格子手帕,右邊口袋裡則裝了零錢。沒有足以確認身分的物品。

  接下來是男子的潛入途徑。只見現場辦公室的窗戶有一扇打開,窗框溝縫沾著土。至於窗戶是怎麼打開的,目前還不清楚。

  此外,窗戶下方地面土質鬆軟,在地上找到幾枚腳印,和男子所穿的褐色皮鞋鞋底一致。沿著足跡搜尋,推測男子是從玄關前通過建築物側面來到辦公室旁。

  潛入室內之後的行動不明,現場並沒有翻箱倒櫃的痕跡。

  待搜查人員掌握大致狀況後,便將在其它房間等候的齋藤葉瑠子找來,要她再敘述一次殺害男子的過程。

  一看到被帶進來的葉瑠子,加賀覺得這女孩真是漂亮,恐怕在場所有搜查人員都有同樣的感想吧。瓷器般白皙的肌膚,清晰分明的兩道眉毛和一雙細長大眼睛,搭配得恰到好處。一眨眼,眼角濃密的睫毛便跟著微微顫動。只是不知道是激動或緊張,她的臉色蒼白到像是病了,緊閉的雙唇毫無血色,和她一頭過肩長髮形成強烈對比,讓加賀聯想到水墨畫裡的美女。

  「請再說明一次。」

  帶著她進來的轄區搜查人員說道。

  葉瑠子拿起手帕遮在唇邊,閉上眼睛緩緩深呼吸。

  「今天晚上我跟著靜子老師和梶田老師,到池袋一家咖啡廳跟中央劇場的經理碰面,不過快十點時,我一個人先回來。」

  「為甚麼呢?」太田問她。

  「因為有一些文件明天之前得準備好,所以我就先離開了。」

  「是甚麼樣的文件?」

  「我們的團員中有幾個高中生,帶她們到地方上公演時必須先向學校請假。但只要由舞團開出課外學習的證明文件,就不算缺課。那些文件得在明天前整理好。」

  她的聲音很悅耳,音質成熟。說起話來重點清晰明快,語調流暢。加賀心想,真是個穩重的女孩子。

  「原來是這樣。然後呢?」轄區分局的搜查主任小林警部補接著問。小林是個頭髮半白的中年紳士型人物。

  「我直接搭電車回來,記得到辦公室是十點十五到二十分左右。我打開玄關門鎖進屋,鑰匙是高柳老師寄放在我這裡的。」

  葉瑠子說,她一打開辦公室的燈就直覺不對勁,似乎桌上和櫃子看起來跟平常有種說不上來的差異。

  她提心吊膽走進去。

  當她走到窗邊,那名男子突然從桌旁冒出來,她在過度驚嚇下似乎連尖叫都忘了。男子抓起旁邊桌上的剪刀,朝著葉瑠子沖上來。

  「我好不容易躲開後,抓起旁邊的花瓶,然後就拚命亂揮。」

  「揮動的力道很大吧?」小林問她。

  她緩緩搖著頭。

  「不記得了。之後一睜開眼,就看到那個人倒在地上,我擔心地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的頭好像受傷……接下來的事沒有印象,大概就這麼昏倒了。」

  說到這裡,她緊揪著手帕,又低下頭。

  「那個男人拿的剪刀原來是放在哪裡?」太田問道。

  「好像就放在他原本藏身的桌子上。」

  「你拿的花瓶呢?」

  「在那上面。」

  她指著櫃子上方。

  之後搜查人員依照她的供述演練一次。整個過程並無不自然之處,連花瓶的位置也在可順手抓到的位置。

  「只是單純的竊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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