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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是的。在那個雪月花之式的過程中,完全無法預測誰會喝到茶嗎?」

  這個問題刑警一定問過老師和藤堂了,而他們的回答也不難想像。於是沙都子回答:「我認為是無法預測的。因為由誰喝茶,是根據花月卡抽籤決定。」

  「就是那副卡片是吧。」

  「是的。」

  刑警並沒有特別失望,只是稍微歎口氣說:「泡那碗茶的是你吧?你當時有沒有發現甚麼不尋常之處?」

  「不尋常之處?」

  「譬如說茶碗,或者說茶器……我這樣說對嗎?這些器具上有沒有甚麼異常?」

  「異常……?」

  這種問題實在讓沙都子很為難。她心想,要我回顧那些在不經意中度過的時間,就像要我拿顯微鏡看照片沒兩樣,看不到的東西還是看不到啊。於是這次換沙都子歎了口氣,「我不大記得了。」她只能這麼回答。

  ***

  刑警的訊問到此為止。感覺像是漫無邊際地談了一大堆,然而結束之後說「辛苦你了」的刑警臉上卻浮現有所斬獲的神色。沙都子心想,或許這也是警方問案的技巧之一吧。

  回到起居室,每個人都擔心不已地等著她,華江立刻站起來問:「怎麼樣?」沙都子擠出笑容回應:「沒事的。」

  下一位離開起居室的是若生。沙都子望著他的背影遠去,在沙發坐了下來。

  「被問了很多問題吧?」藤堂關心地問道,視線仍停留在地毯上。

  沙都子以食指與拇指壓著眉心,這是她頭痛時的習慣動作,「是啊……」其實她開始有點頭痛了。

  她望了一眼身旁的加賀,只見他老樣子盤起胳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旁人甚至會以為他是不是睡著了。

  「噯,加賀……」沙都子試著叫了他。不知怎的,她很想聽他的聲音。

  加賀不改姿勢,開口道:「大家已經告訴我事情經過了。」

  「那……」

  「明天再想吧。」他說:「明天再想就好,今天最好甚麼都別想。」

  「加賀……」她心想,這就是加賀的體貼吧。而也如他所言,現在的自己實在沒有力氣討論波香的猝死,能夠靜靜地坐在這兒都很勉強了。

  波香的雙親沒多久便趕來了,但只有南澤雅子離開起居室上前招呼他們,沙都子等人並沒有和波香父母打照面。波香父母應該已從警方那裡得知死因了,雅子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要他們先留在起居室。

  若生回來後,緊接著華江和加賀也依序接受警方偵訊。由於案發時加賀並不在場,原本以為他的回答僅供參考,訊問也不會太久,沒想到警方花在他身上的時間和其它人沒兩樣,甚至比訊問華江的時間還長。

  所有人都接受過偵訊之後,折騰終於告一段落。已經快八點了,沙都子這時才想起大夥兒都還沒吃晚餐,剛才實在沒精神想這些,不過就算現在想到了,也毫無食欲。

  大夥兒踏著沉重的腳步往車站走去,一路上幾乎沒人開口。沙都子很清楚,除了一位好友死去的事實,很顯然還有另一個原因令他們心情沉重,而且大家也都隱約察覺到了……

  電車上的乘客很少,他們並列而坐,對面窗戶上映著五個人的面容,每個人都是一副傷感又困惑的表情。

  第一個開口的是若生,他可能只是對身旁的華江說話吧,但這番話卻刺激了所有人的神經。他是這麼說的:「看來很有可能是自殺啊……」

  但回話的並不是華江,而是藤堂。「換句話說,他殺的可能並不是零,對嗎?」

  「怎麼可能!」華江說:「那表示我們之中有人下毒耶!」

  「那麼,」若生舔著唇的模樣反射在窗戶上,映入了沙都子眼裡。舔唇是若生邊思考邊說話時的習慣動作,「大家覺得有沒有可能是『隨機殺人』?」

  「隨機?」

  「原來如此。」藤堂用力地點了頭道:「你的意思是說,某個與我們無關的人下了毒,也就是老師昨天買的那些茶葉有問題嘍。在買茶之前,茶葉已經被下毒了。」

  「以前不是發生過在巧克力或罐裝果汁裡下毒的事件嗎?可是,如果真是隨機殺人,一調查馬上就知道了……」

  「是啊。」

  「所以,就只有自殺的可能了?」若生似乎想征得大家同意,卻沒人回答。

  沙都子再次整理了自己剛才在想的事。讓大家心情無比沉重的原因就是這點——波香是自殺?還是他殺?撇開藤堂方才提到的特殊可能,若真是他殺,代表兇手就在他們當中,但沙都子認為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換句話說,勢必得考慮波香自殺的可能,然而,沙都子比在場的任何人都清楚,波香不是會自殺的人。既不可能是他殺,也無法想像波香會自殺,就是這個悖論重重壓在所有人心上。

  沙都子悄悄望向加賀,不曉得他是否聽見了大家的對話,只見他始終閉著眼,或許他很清楚今天再怎麼討論也沒意義吧,那面無表情的側臉彷佛再次對著沙都子說:「明天再想吧。」

  對,明天再想吧——沙都子決定不想了,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地平復心情。

  然而沙都子還是不由自主地思索了起來。即使到了明天,自己內心一定還是存在一個解不開的結吧,那就是,自己其實一點也不瞭解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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