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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意外是指之前的車禍嗎?」

  「嗯。」

  「你說他變了個人,是怎麼個變法?」

  「該怎麼說呢,他以前是個開朗的男人,可是發生車禍以後,他的話就變少了。換句話說,就是個性變得很陰沉。不過,畢竟是死亡車禍,他會這樣當然也是沒辦法的事。」樫本才剛闔上嘴,又像是忘了要事似的急忙補充,「大概也跟解除婚約有關吧!」

  「解除婚約?」慎介對這句話有了反應,「怎麼回事?」

  樫本眨了眨眼回看慎介,表情在訴說著,原來你不知道啊!也因為覺得自己多嘴而面露懊悔之色。

  慎介回想起木內住的大樓管理員所說的話,當初聽說是新婚夫婦要入住,實際上卻只有木內一人住了進去。

  「這表示當時木內先生有結婚對象了吧?」

  樫本對慎介的問題點了點頭,「是的。」

  「是怎樣的女性?您知道名字嗎?」

  「我不知道名字,不過,那個,呃……」為甚麼樫本躊躇不定呢?也似乎稍微感到狼狽,為了讓自己的心情冷靜下來,他又啜了口咖啡,重新面對慎介,壓低嗓門說,「聽說是……社長的女兒。」

  「社長是……」慎介吃驚地問。

  「帝都建設的社長。」樫本說。「聽說木內在公司內部的網球大會得到優勝時,認識了前來觀賽的社長千金,二人因此親近了起來。」

  「真厲害……」

  不就是小白臉嗎?慎介差點就脫口而出這句話,但他硬是把話給吞了回去,因為這不是刑警該說出口的話。

  「所以他和社長千金的結婚泡湯了嗎?」

  「嗯,木內沒告訴我詳情,但我猜想車禍是主要原因。」

  「所以說是社長不想讓女兒跟造成死亡車禍的男人結婚囉?」

  「我想不只是如此,說不定社長千金自己也不想跟這種男人結婚。」

  「可是這樣一來,社長應該也不會希望木內繼續待在公司吧?」

  「即便如此,社長也沒辦法強迫他辭職,所以只好丟一個閑差給他吧!不過這些都純粹是我個人的猜測啦!」樫本說。

  慎介點了點頭,然而他並沒有全盤接受這樣的說法,他盯著自己空咖啡杯許久,然後又抬起了頭。

  「樫本先生知道環球塔這棟大樓嗎?」

  「最近在日本橋蓋的……」

  「是,木內先生曾經提過關於那棟大樓的任何事嗎?」

  「任何事是?」

  「打個比方,有沒有認識的人住在裡面之類的。」

  「不知道。」樫本偏著頭。「他沒提過這種事。」

  「這樣嗎?」

  「不好意思,」樫本看著手錶。「其它還有甚麼問題嗎?其實我是工作到一半溜出來的。」

  「真的非常抱歉,那麼,我問最後一個問題,您和木內先生聊過車禍的事情嗎?」

  樫本搖了搖頭。

  「幾乎沒有。我不好意思開口問,他也都刻意回避這個話題。」

  「原來如此。」慎介心想這也一定的吧!「你知不知道還有誰和木內先生比較親密?」

  「有誰呢?自從那場車禍發生以後,他和大家幾乎都變得疏遠了,只跟我有時還會聯絡一下。」樫本的頭轉來轉去,思索了半晌之後,像是想起甚麼似地輕輕地拍掌。「啊!對了!那裡的傢伙或許現在還和他來往。」

  「那裡是指?」

  「木內的興趣是航遊。應該和他的夥伴們共同擁有一艘船,他們聚會的地點應該是在惠比壽那裡。」

  「店名是甚麼呢?」

  「叫甚麼呢?我只去過一次……」樫本輕輕敲著自己的頭說。「我記起來了,好像叫做『Seagull』吧。」

  「Seagull……那是一間怎樣的店呢?」

  「嗯,算是所謂的雞尾酒吧,是一間有明亮感的店。店長也是共同船主之一。」

  慎介點了點頭,心想著這次見面果然沒有空手而回,心裡有些竊喜。

  § 30

  今天我簡直就像是個真正的刑警——慎介在日比穀換搭地下鐵前往惠比壽的途中這麼想著。然而即便從樫本口中套出了些甚麼,卻仍然看不清真相。每一條線索都糾結在一起,就好像打結的毛線團似的,讓人束手無策。

  還有成美的事情……不,應該說是三千萬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慎介一想到這件事就頭痛。

  他從惠比壽出站,往南方而行。

  慎介打電話確認過「Seagull」的位置,電話號碼是在電話簿裡找到的。

  經過保齡球場之後,約莫走二十公尺,就抵達了目的地,這間店的位置較道路要高一階,因此入口處鋪設了石階。

  這間店的空間不怎麼寬敞,只有三張小桌子加上吧台,吧台的位子似乎坐不到十個人。目前有七個人背對慎介,並排坐在吧台前面,每個人看起來都像熟客。店內的座位只有一張被坐滿,另外兩張桌子上,只有小小的燭光搖曳著。

  慎介選了張最靠近吧台的桌子坐下,椅子是高腳椅,坐下與站立時高度差不了多少。他的目光落在牆壁上,只見牆上掛了許多遊艇在藍色大海上航行的照片。

  貌似老闆的男人坐在吧台後方,他蓄著粗獷卻又修剪整齊的鬍鬚,長髮簡單地紮成一束垂在腦後,整張臉、脖子以及襯衫袖子卷起露出的手臂,全都像巧克力般黝黑發亮。

  負責替慎介點餐的並不是那個男人,而是一名身穿藍色T恤,年齡大約二十歲上下的女孩。這女孩也曬得和老闆一樣黑,只不過慎介看得出來她的完美膚色帶了些人工的跡象,想必是在美容沙龍用日曬機曬出來的。

  「給我琴苦酒。」女孩只簡單答了聲是,便打算轉身走開。

  老闆在吧台後方佯裝仔細聆聽客人講話。事實上,他一定偷偷用眼角餘光觀察著第一次來的客人,然後注意聽他點了甚麼,如果做不到這樣就稱不上專家。

  「啊,等等。」慎介叫住正要離開的女孩子,「你知道有個叫木內的人常到這裡來嗎?」

  「菊地先生?【譯注:菊地(きくち)日文念法跟木內(きうち)的日文念法相近。】」

  「不,是木內先生。」

  「木內先生……我不知道。」女孩子偏著頭。

  「沒關係,不知道就算了。」

  女孩子說聲不好意思後便離開了。慎介並不認為毫無收穫,因為當他說出木內二字時,發現吧台後方的老闆,目光瞬間朝他瞥了過來。

  慎介直覺來對地方了。老闆把琴苦酒送了過來。

  「看起來很好喝呢!」

  慎介一說,老闆微微一笑。慎介趁老闆的笑容未消失前,輕啜了第一口,強烈又順口的苦味,從舌尖溫和地擴散至整個口腔,酒香隨後滿溢至鼻腔。

  「真棒。」他說。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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