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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我的腦子裡迸出火花。愛?直子不該用這個字眼的,這只會讓我的精神狀態徹底陷入失控。

  我勒緊這女人的脖子,手指陷入喉結上下方,在一團柔軟中有股扎實的手感傳來。這女人的面容因驚嚇和恐懼而變得猙獰,亂動著四肢痛苦掙扎,眼睛瞪得好大。不久,眼白的部份漸漸變多,浮現數不清的微血管,接著臉部皮膚愈來愈蒼白,失去血色的嘴角流出唾沫。

  即使這女人不再動彈了,我還是沒放開手。她的肌膚上還留著余溫,見她恍神似地盯著空中,那副虛無的表情和她活著的時候另有不同的美感。

  ……

  我大口狂飲白蘭地,再度看向窗外。但我的視線卻沒穿過玻璃窗,而是停留在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臉。毫無生氣,不帶任何一絲情感。我想起來了,之前也看過這張臉。

  正是有著一雙死魚眼的,那個男人。

  〖葉村惠的日記 5〗

  八月二十一日,星期二(晴)

  有種不祥的預感。我看到電視新聞了。

  看到那起殺狗案,我的心跳差點停止。那只狗就是在純住的公寓後方有戶人家養的。純很討厭那只狗,還說過乾脆把它殺了痛快。

  該不會是純吧?但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純連一隻小蟲子都不忍心殺害呀!

  但,如果真是純殺的該怎麼辦?是我造成的嗎?因為我知道他飽受折磨還逃離他身邊,是我害的嗎?

  § 35

  殺了那女人的三天后,我吃完午餐回到工作崗位,發現有人留了張紙條給我,寫著有訪客外找。從拙劣的字跡看來,留紙條的應該是公司那個輕佻的女職員吧,最近她們無論甚麼事找我都用紙條傳達,不過,這種做法對我來說反而好。

  這陣子我都儘量避開和他人接觸,躲在被機械包圍的空間裡靜靜重複手上的作業,唯一必須說話的場合只有在上下班和組長開會時,但我也很少主動開口,反正組長下了指示我就點點頭,他問話時我也盡可能簡短回答。

  組長覺得我是個怪人,似乎也不太想找我開會討論,但我一來在工作上沒出過差錯,效率也比先前的作業員高出許多,他自然沒甚麼好抱怨的。

  工廠玄關旁有一處簡單的會客廳,員工平常可以在這裡和廠商開會討論。現在因為是午休時間,二十多張桌子空無一人,我一眼就看到來找我的是誰了,不過話說回來,就算訪客很多,我大概也不會認不出來,因為來找我的是倉田刑警。

  「希望沒打擾你吃午餐。」倉田看著我說。

  「看來是急事吧?」我露出獵犬般的眼神盯著倉田,在他面前坐下,「否則也不會特地跑來這種充滿油臭味的地方。」

  「不不,事情倒沒那麼緊急,等到晚上也無妨,只是我想順便看看你工作的地方。你好像換單位了啊?」

  「是啊。」我靠上椅背,交叉雙臂,「請問有甚麼事呢?」

  「嗯,是這樣的……」倉田拿出記事本打開,但在切入正題之前,直瞪著我說:「你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我搖搖頭,「沒有啊。」

  「是嗎?那就好……,覺得你臉色不太好呢。」

  「大概是工作太累了吧,最近有點忙。」

  「不要太勉強嘍。」倉田的目光移回記事本上,「你認識橘直子小姐吧?她是東和大學醫學院堂元博士的助理。」

  我點點頭。這是意料中的問題,我一點也不感意外,「她怎麼啦?」

  倉田說:「她兩、三天前失蹤了。」

  「失蹤……」這兩個字聽起來有種奇妙的感覺,或許是因為我知道她人在哪裡才會這麼覺得。「意思是下落不明嗎?」

  「嗯。兩天前她老家的父母申請協尋。據她母親說,兩天前的下午她接到堂元博士的電話,說橘小姐沒去學校,打電話到住處也沒人接,問她母親知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結果她母親馬上趕到住處看狀況,橘小姐果然不在家。她母親原先以為她是去旅行了,但又沒發現出遠門的跡象,而且她沒跟任何人交代就出遊也不太對勁。接著她母親開始聯絡每個想得到的親友,大家都不曉得她的下落,本來她母親想再等一晚才報警,但實在擔心到等不下去,半夜就沖來警局了。」

  「這麼說來,」我說:「現在還不確定她是否遭到不測嘍。」

  「嗯,話是這麼說,但也不能袖手旁觀,畢竟有可能是捲入了甚麼案子,尤其她參與了那場劃時代的手術,一旦失蹤,也得考慮可能跟那方面有關吧。嗯,比較棘手的是這部份。我之所以會負責這起案子,也是因為上面考慮到該找個瞭解詳情的人比較好辦事。」

  他沒說直子可能已經遇害。

  「所以,你想問我甚麼呢?」我偏著頭,微微揚起下巴。

  「想先看看你有沒有甚麼線索。你對她失蹤一事有甚麼看法呢?」

  我慢慢搖著頭,「我不可能知道她的下落吧。」

  「我想你就算不知道她去哪裡,可能也聽她說過甚麼呀。聽說你在住院期間一直是她負責照顧你的,出院之後你們也常在大學研究室裡碰到面,是吧?」

  我輕輕點頭,但其實倉田這番話有些部份我不太明白。警方肯定已經去問過堂元了,自然會從那傢伙口中得知直子經常和我私下單獨會面,但是聽起來倉田似乎對此一無所知。他是實際知道卻裝傻,或者壓根沒聽堂元提起?若是後者,堂元為甚麼不說出真相?

  「你最後一次是甚麼時候見到她呢?」倉田換個問法。我說了去嵯峨家的那天,其實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倉田記下來之後問我:「方便請你回想一下,除了治療之外,橘小姐還跟你聊過甚麼嗎?」

  我隨便說了兩、三件無關痛癢的事,接著問倉田:「你從堂元博士那裡沒問出關於橘小姐的近狀嗎?」

  「當然問過了。」倉田說:「但博士說印象中沒有甚麼特別的事,直到前天她都還是照常到校,一如往常忙完研究業務之後,六點多就下班回家。教授知道的就只有這些,然後橘小姐就消失無蹤了。」

  堂元到底為甚麼要裝傻?只要說出真相,我就成了頭號嫌疑犯呀,他為甚麼要避開這一點?

  「真抱歉,我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這樣啊。」倉田似乎沒起疑,一臉惋惜地把筆記本塞回西裝內側口袋裡,那我再去問問其它人吧。」

  「刑警先生,你認為橘小姐可能發生的狀況是甚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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