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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就是說啊。發生這種事的確讓人心裡毛毛的,不過一想到之後半夜不會有狗亂叫,老實說還真松了口氣。」

  「有沒有兇手的線索呀?」

  「不知道耶,好像沒有目擊者。但是之前有人去向他們抱怨過狗叫聲,那個人應該有嫌疑吧?」

  「可是還真殘忍耶,聽說兇手還把狗屍體丟在後面空地上,是誰先發現的呀?幸好不是我。」

  「沒錯。我要是看到地上有顆狗頭,一定會嚇到昏過去。」

  我只聽她們說到這便轉身離開,朝車站走去。

  這一天,我在上班的休息時間,一次次看著自己的手。接觸特殊用油導致發炎紅腫的部份,偶爾看上去會以為是沾滿了鮮血,但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昨晚我回住處後,已經拿肥皂把手徹徹底底洗乾淨了。說不定在我心中,已經不覺得這些行徑有甚麼不可思議的,我看到自己的雙手沾滿大量鮮血,卻一點也不緊張,甚至還鎮定到連門把上沾到的血跡都不忘擦拭乾淨。

  為甚麼要做得那麼絕呢?——我問自己。我不但用鐵錘將狗打死,還把屍體拖到空地上,用鋸子把狗頭鋸下來。一想到那個態度傲慢的飼主看到那顆狗頭會出現甚麼樣的反應,我就有一種接近全身戰慄的快感。

  我知道,成瀨純一是不可能出這種事的。別說把狗頭鋸下來,連殺狗都不可能辦到。這怎麼想都不是正常人會出現的行為。

  然而在我的意識中卻沒有為昨晚的行徑反省的念頭。我曉得就常理來看,這絕對是異常行為,但現在自己的所作所為卻不能夠以常理來看待。這次的事情代表的只是,我之後很可能也會出現相同的狀況。

  如果異常程度只到殺狗倒還好,我是真心這麼認為。不可否認,在我心裡的確有種想法,那就是,活著沒價值的人乾脆殺了省事。

  殺狗案鬧得比我想像中嚴重,我中午到員工餐廳吃飯時才知道,消息居然上了電視的新聞節目,或許這則新聞的可看性就在於鋸下狗頭的殘忍手段吧。

  「警方認為歹徒可能患有精神異常,因為被狗吠吵到,才會以此洩憤,目前正朝此一方向追查……」

  主播這段話留在我內心深處——精神異常。假使我遭到逮捕,到時肯定會被貼上這個標簽吧。

  我頓時沒了食欲,直接回到工作崗位。我坐到椅子上,在輸送帶和機器包圍下,翻開讀到一半的宗教書,等待下午班開工的鐘聲。這時有個女職員走來說:「成瀨先生,有你的外線電話。」

  我放下書本站起來,女職員旋即轉身快步走掉,很明顯不想跟我這種人走在一起。我聽說她們幾個行政女職員在私底下都說我「有點詭異」。即使工作上遇到非得交談不可的時候,她們也不會正眼看我。我望著那女人搖曳著一頭長髮走在前方的背影,暗想不如直接動手勒住她的脖子,應該會很爽快吧。

  電話是橘直子打來的。「我看了新聞。」她劈頭就這麼說。

  「你說狗的事嗎?」我才說完,話筒那一端就傳來深深的歎息。「果然是你幹的。我一看到案發現場和你住的地方很近,覺得不無可能,所以打給你問問。」

  「然後呢?」

  「今天晚上有時間碰面嗎?」

  「好。」

  「那我就直接去你家裡找你嘍。八點左右方便嗎?」

  「好。」我掛上話筒,一想到得說明昨晚的狀況就覺得心情鬱悶,但另一方面,我還沒決定是否要完全相信她,上次那件事一直讓我耿耿於懷。

  不,不能亂想。總之,現在只有直子一個人站在我這邊。

  § 34

  這天晚上,直子依照約定的時間抵達。我鋪好座墊,拿出下班回家路上買的紅茶。

  「真好喝。」直子誇讚了紅茶的味道後,馬上切入主題。「為甚麼要做那種事呢?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沒有原因,只是想那麼做。」

  「想殺了一隻狗還把頭砍下來?」直子皺著眉頭問我。

  「就是這麼回事。」我詳細講了昨天的狀況,她似乎也能理解狗吠吵得令人火大這一點,但聽我講到把狗殺了又砍頭的部份,她始終皺著眉頭。

  「我試著畫圖。」我說:「但完全畫不出來,腦袋裡根本沒有半點靈感,我只能對著空白畫布發呆,然後不知不覺又玩起那架玩具鋼琴。」

  直子望向我指著的玩具鋼琴,一副像是看到甚麼詭異東西的神情。

  「你的意思是,症狀惡化了嗎?」

  「嗯,錯不了,而且是加速惡化。京極根本不讓我握畫筆,還逼我碰那架鋼琴,我覺得那股力量一天比一天強大。」

  「別那麼悲觀。你還繼續在寫日記嗎?」

  「嗯。」

  「今天的份呢?」

  「剛剛寫好了。」

  「這樣啊。」直子點點頭,接著視線移往書架。這舉動讓我很介意,為甚麼她這麼在意日記?她眼中的光采讓我不得不懷疑,她這麼做不單純是關心我,還有另一層意義。

  「你現在跟那夥人……跟堂元他們還有來往嗎?」

  「沒啊。所以我也不清楚醫師他們最近在做甚麼。」

  「是嗎?」

  「欸,我有個提議。」直子的十指一下子交握,一下子又放開,「我實在很擔心,不知道甚麼時候又會發生類似這次的狀況,所以我想不時過來看看你,這麼一來,說不定當你衝動起來要做甚麼傻事時,我還能夠及時阻止你。」

  「所以呢?」

  「我能不能跟你借一把備用鑰匙?因為也不是每次都方便事先聯絡你。」

  「備用鑰匙?」

  「是啊,你應該有吧?」

  直子帶著徵詢的眼神看向我,我心中頓時又湧現那股不祥的感覺。這女人為甚麼想要我住處的備用鑰匙?真的是為了救我嗎?上次那件事再度閃過我腦海,我去精神病院的那段時間,這女人到底做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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