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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典子的鋼琴如果能彈到這種水平就好了。」演奏結束後,嵯峨帶著苦笑說:「據說音樂方面的天分在三歲左右就決定了,這麼看來說不定已經太遲嘍。」

  「典子沒問題的,對吧?」直子尋求我的認同,我禮貌性地點頭附和。但如果要我說真話,就剛才聽到的那幾段演奏,典子實在不像是有天賦,但總不好在此時讓一個做父親的失望。

  「對了,聽說那個人也曾立志當音樂家呢。」後視鏡映出嵯峨的那雙眼睛,突然則有深意地亮了起來。「哪個人?」我問道。

  「就是京極瞬介呀,開槍打你的那個強盜。」

  「喔……」感覺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他懂音樂?」

  「好像還滿專業的,而且他念的是音樂大學,但詳細情形我就不太清楚了。」

  「但我聽說他經濟上不怎麼寬裕?」

  「沒錯。所以好像念得很辛苦,據說他過世的母親非常堅強呢。」

  京極的父親就是那家中介公司的社長,卻沒給京極母子任何援助。

  「原來那傢伙懂音樂啊……」

  我心中冒出一個疑點,雖然此刻就像阿米巴原蟲般看不出具體的形狀,卻始終貼在心上揮之不去。

  京極懂音樂……

  這又如何呢?不是很常見嗎?以前就曾在某篇報導上看到,目前全世界年輕人最關注的焦點就是音樂呀。

  「好像勾起您不好的回憶了啊。抱歉,我真是太粗心了。」大概是因為發現我一直沒出聲,嵯峨連忙道歉。

  我看向身旁,直子也正看著我,我直覺認為她和我想的是同一件事,見她皺著眉輕輕搖頭,就是最好的證據。她的眼神像在說「不會有那種事的」。

  車子來到我的住處公寓前,我向嵯峨道謝後下了車,直子也隨我下車。

  「不請他順便送你嗎?」我問。

  「總不能放你一個人不管吧。你剛才冒出的想法全是妄想,絕對不可能有那種事。」

  「你怎麼能肯定是妄想?我倒覺得這麼解釋的話,一切都合理了。」

  「堂元博士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那種荒唐事的。」

  嵯峨看著我們倆站在原地講了許久,顯得不知所措。「上車吧。」我對她說,「總之今天晚上我想一個人好好思考一下。」

  見她猶豫不決,我往她背後一推,讓她上了富豪轎車後座,再次向嵯峨說:「謝謝您,那就下次見了。」說完便要嵯峨發動車子。

  我目送轎車遠去,後座的直子始終欲言又止地看向我。

  § 26

  隔天是星期一,我又向公司請了假。雖然受到主管冷嘲熱諷,但反正這是我的權益。

  我前往警局找倉田刑警。到服務台說明來意後,對方說刑警馬上來,請我到會客室稍候。說是會客室,其實裡頭只有一張簡陋的長椅和髒兮兮的煙灰缸。

  過了十分鐘左右,倉田刑警來到會客室,他還是老樣子,有些曬黑的臉龐,鼻子和額頭泛著油光,卷起長袖的模樣顯得活力十足。

  「喲,你精神還不錯嘛。」他一看到我就這麼說。如果這是他的真心話,那這個人的觀察力也不怎麼樣。

  「不好意思在您百忙之中打擾了,因為我有點事想請教。」

  「嗯。甚麼事?」

  我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關於之前那起案子的強盜……,我記得是叫京極吧?」

  「哦。」倉田刑警說著看了一眼手錶,「我們換個安靜點的地方談吧,附近有家店的咖啡滿好喝哦。」

  不過,他推薦的那家店,咖啡其實不怎麼好喝,只喝得出濃濃的苦味,但坐在最靠裡頭的位子談話,不必擔心被其它人聽見,確實很適合密商。

  「請問京極他家現在是甚麼狀況呢?」我問他。

  「詳細情形我也不瞭解,案發前後應該是他妹妹住在那裡,但現在就不確定了。我看搬家了吧。」

  「他有妹妹?」

  「你不知道嗎?這麼說來,他妹妹也沒去探望你嘍。我以為她理應代替哥哥向你道歉的,沒想到她這麼不懂事。」

  「我很意外京極有個妹妹,他母親不是沒結婚嗎?那種狀況下還生了兩個孩子?」

  「也不是她願意的呀。」倉田刑警說,「那對兄妹是異卵雙胞胎。」

  「雙胞胎?」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嗯,加上兩兄妹的親生父親不肯承認他們,根本是禍不單行。他妹妹的名字叫亮子,漢字這麼寫。」

  刑警以手指頭沾水,在桌面寫了「亮子」兩個字。

  「請問您知道她的住址還是聯絡方式嗎?」

  「也不是不知道,不過,你問這些想做甚麼?我瞭解你恨歹徒的心情,但當事人都死了,你遷怒他妹妹也沒用呀。」

  聽了刑警這番話,我露出微笑,「我沒打算那麼做,只是想多瞭解一下那個叫京極的。之前在醫院住了太久,沒甚麼機會認識這個人。」

  倉田刑警似乎很想問我進一步瞭解那傢伙又能如何,但他甚麼也沒說,從內側口袋掏出記事本。

  「我剛說過,那個地址現在可能已經沒人住了哦。」

  「我曉得。」

  刑警念出本子上記下的住址和電話號碼,地點在橫濱。我從牛仔褲口袋拿出筆記本和原子筆,把這些數據抄下來。

  「聽說京極好像立志當音樂家啊?」我收起筆記本,假裝若無其事地問道。倉田刑警點點頭,「聽說他想當鋼琴家,卻一再受挫,犯案前好像在酒吧還是小酒廊演奏打零工。」

  「為甚麼會一再受挫呢?」

  「誰曉得,藝術這條路不好走吧。」

  這一點我也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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