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尼爾森·德米勒 > 將軍的女兒 | 上頁 下頁
八二


  我說道:「將軍,您一貫對您下屬的所作所為負責。但在這個案件中,您的上司出賣了您,他們無權要求您那樣做。」

  「我知道,他們也知道。那天半夜裡,我們這些有才華、有智慧的人像犯罪似的,聚集在紐約州北部地區一家汽車旅館的房間裡,商量來商量去,最後做出了這個無恥而愚蠢的決定。我們是人,我們常會做出荒唐的決定。但如果我們果真是我們所說的光明正大的人,那我們一定會不惜任何代價推翻那個荒唐的決定。」

  我完全同意他的分析,他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我沒有說出口。我只是說道:「這麼說,整整兩年來,您和您女兒打了一場近距離的白刃戰。」

  他苦笑著說:「是的,這兩年根本不是恢復的時期,而是打了一場戰爭。她比我準備得更加充分。公理在她一邊,公理能產生力量。每一個回合,她都打敗了我,我主動提出講和。我想如果她贏了,她一定會接受我的歉意和誠摯的悔恨。我作為父親,看到她糟蹋自己,傷害她母親,我的心都碎了。我再也不考慮我自己了,但我仍然關心那些她利用的男人……」他補充說:「雖然這是一種奇特的方式,但無論怎樣,只要她能在我身邊,我就會高興。我很想念她,我現在很想念她。」

  我和辛西婭默默地坐著,聽著將軍呼吸的聲音。顯然,在過去的幾天裡他老了10歲,也許在過去的兩年中也老了10歲。使我吃驚的是我面前的他與不久前從海灣凱旋歸來的將軍判若兩人。家庭的不和,一個受侮辱女性的憤怒甚至能把國王、皇帝和將軍搞垮,我想這不能不讓人感到驚異。在當今這個複雜多變的世界上,不知怎麼,我們竟忘記了一個最基本的道理:首先管好家裡的事情,決不出賣自己的親人。

  我對他說:「請跟我們談談第6步槍射擊場上的事吧,談完我們離開,將軍。」

  他點點頭說:「好吧……那麼,我看見她在地上,這個……這個,我……我開始真以為她遭到了姦污……可是過了一會兒她大聲喊我……她說:『這就是對你那該死的最後通牒的回答。』」

  「開始我不懂她在說什麼,但後來我當然記起了,在西點他們對她所幹的事。她問我她母親在哪裡,我告訴她她母親對此一無所知。她罵我是該死的懦夫,然後她說:『這下你看見他們對我幹了什麼了吧?這下你看見他們對我幹了些什麼了吧?』我……我是看見了……我是說,如果她的目的是讓我看見,那麼她的目的達到了。」

  「那您對她說了些什麼,將軍?」

  「我……只是大聲對她說……『安,你不必這樣做。』但她……她氣得發瘋了,她好像完全喪失了理智。她吆喝著要我走近她,看看他們對她幹了些什麼,看看她當年遭受的痛苦。我們這樣僵持了好久,後來她說既然我給了她幾種選擇,她也要給我幾種選擇。」坎貝爾將軍稍停了片刻,然後接著說道:「她說她脖子上套著一根繩子……如果我願意,可以勒死她……我也可以像以前那樣將此事隱瞞起來……我可以走到她跟前,給她解開繩子,把她帶走……帶到博蒙特莊園……到她母親那裡。她還說,我可以將她留在那裡,憲兵隊或者哨兵或者其他人會發現她。她將把一切都告訴憲兵隊。這些都是她給我的選擇。」

  辛西婭問道:「您是否像您所說的那樣,走到了她身邊,並設法給她解開繩子?」

  「沒有……我不能,我沒有走近她……我沒有設法給她解開繩子……我只是站在汽車旁,然後……我完全崩潰了。我又氣又惱,這些年來,我竭力把事情搞好,我儘量……我大聲訓斥她,我根本不管10年前他們對她幹了些什麼……我告訴她我將就這樣把她留在那裡,讓哨兵或憲兵從,或者來射擊場的第一排士兵,或者不管其他什麼人看到她,讓所有人都看見她一絲不掛的樣子。我才不在乎呢,並且……」一句話說了一半,他停了下來,看了看地板,然後繼續說道:「我告訴她,她再也不能傷害我了。於是,她大聲喊出了尼采說的一些廢話——『任何傷害你的事都會使我更堅強,任何毀滅了我的事也會使我更堅強』等等。我說她唯一可威脅我的籌碼是我的軍銜和職務,但我會辭職,她破壞了我對她的一切感情。在這場較量中她勝過了我。」

  將軍從瓶中倒了杯水並把它喝下,然後繼續說道:「她說,那好,那行……『讓別人發現我現我吧——你從不幫助我……』說著她開始哭了起來,哭個不停,我好像聽見她說……說,『爸爸……』」將軍站起身來,「請你們……我無法……」

  我們倆也站了起來。我說道:「謝謝您,將軍。」我們轉過身去,趁他痛哭之前向門走去。我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於是轉過身對他說:「家裡再死一個人也無助於事情的解決。自殺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本領,而是懦夫的行為。」他背對著我們,不知他是否聽見了我說的這番話。

  第二十九章

  我將汽車開出基地司令部的停車場,行駛了幾百米,在路邊停了下來。此時,我腦子裡對這次談話才遲遲做出反應,我真的感到渾身顫抖。我說:「噢,現在知道了為什麼化驗人員在她臉頰上發現那麼多的淚痕。」

  辛西婭說:「我感到噁心。」

  「我需要喝點飲料。」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不行,我們必須把事情幹完,穆爾在哪兒?」

  「他肯定在某個地方。」我開動追光牌汽車,直向心理訓練學校駛去。

  在路上,辛西婭好像自言自語地說:「這次,坎貝爾將軍最終沒有像在西點時那樣丟下女兒不管。他一時憤怒發作,把女兒留在步槍射擊場上,但半路上,他意識到這對他們倆來說都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她想了一會兒後繼續說道:「將軍也許想到應該返回去,但馬上又想起他需要的東西——一把刀子,如果要割斷繩子的話,還需要衣服和一位婦女在場。他很注意我們感興趣的那些細節,這使他從驚慌失措中鎮靜下來,所以他開車去了貝薩尼山,找他唯一信任的人。」辛西婭停頓一下,然後問道:「我不知道福勒夫婦趕到射擊場,是否會以為是將軍勒死她的?」

  我回答道:「他們可能會這麼想。但他倆回到家告訴將軍,他的女兒已經死了……他們一定會看到他臉上那副驚恐、懷疑的神色。」

  辛西婭點點頭。「他們會不會……他們是否應當割斷繩子,把屍體解開並拉走?」

  「不,福勒上校知道,移動屍體只會把事情搞得更糟。我可以斷定福勒上校憑著軍人的經歷能判斷出她確實死了。說到上校殺死了她的嫌疑,我相信,上校一定十分慶倖當時他或福勒夫人本人建議了由福勒夫人一同去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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