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銅鐘案 | 上頁 下頁 | |
一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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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原以為明年今夜便是我的周年。誰知大難不死。對,那兩名歹徒凶毒十分,必是林藩派遣來無疑,林宅正就在鄰院。」 馬榮點頭:「我去聖明觀會了沈八回來,轉彎抹角剛疑心自己走錯了路。忽聽得小巷裡有人大叫救命,二話沒說便對準那明晃晃的尖刀飛去一腳。」 陶甘彎腰從地上拾起那柄匕首,反復觀玩了遞交給馬榮。 馬榮將那匕首拈在手上看了半晌,笑道:「寒刃閃閃比月光還陰冷三分。切陶甘哥的肚皮可真如切豆腐似的。」 陶甘沮喪道:「我奉老爺之命來監視林宅動靜,不意反被彼等監視,險些折了性命。那匕首的形制正是廣州的歹徒們愛佩帶的那一種。我見其中一個似是林宅的總管。」 馬榮道:「我們得趕緊回衙,老爺雖不在,將此事稟告洪參軍。」 回衙的路上,陶甘問馬榮,那對金釵是否有了眉目,沈八是否提供了有關肖純玉案的重要線索。 馬榮管道:「看來我的運數比你佳,沈八果然有些手段。今天他便告訴我說,有一個人正想脫手一枚金釵。沈八已安排了我明天晚上與那人會面。我思量來,那出脫金釵的人即便本人不是真凶,亦至少可以從他身上探索出真凶的下落。」 陶甘笑道:「如此說來,不等老爺鄄城回來,我們便可將殺害肖純玉的兇犯拿獲。馬榮賢弟真是先搶了第一功。」 馬榮道:「但願如此。噢,陶甘哥,今天我還就聖明觀的事探了探沈八一夥人的口風。原來那聖明觀被官府封了後,裡面的道士全被攆放走了。不久觀裡便出了鬼,沈八還加油添醋說,他曾親見觀裡有綠頭毛、紅眼睛的妖精在大殿內歌舞歡宴。並說這些妖精全是野狐狸感受日月之精華變化而成,說得神乎其神,令人癢癢然,真想破門而入親去看個究竟。」 陶甘道:「說不定那聖明觀還是一個藏垢納污的淵藪哩。兇惡的罪犯往往會利用狐狸精作祟的幌子,幹出可怕的犯罪勾當來。」 ◎第十二章 紅日西沉,暮雲四合。馬榮從衙庫裡提取了三十兩足色紋銀,束袍裹幘,一番化裝,便急匆匆趕去聖明觀。 沈八已在聖明觀外的大香爐邊等候他了。老遠見馬榮搖晃而來,便粗著嗓眼喊道:「雍大哥,等得小弟好不心焦。原來那出脫金釵的是一個雲遊僧人。我見他一手托著個瓦缽,另一手不住地敲打木魚,一件破裰,爬滿了蝨子。真沒想到腰囊裡還藏著若等值錢的勞什子……」 馬榮趕緊搖手,示意他小聲些。 沈八訕訕笑了一笑,繼續說道:「今夜他在鼓樓後的王六茶肆裡等候你。——他說他獨個坐在一個隅角裡。桌上兩個空茶盅套疊著,正對著茶壺嘴。你去後只須將兩個茶盅拆開平放了,各斟上一盅茶。然後問他是否可以同座吃茶。」 馬榮連聲稱謝,匆匆辭了沈八便向鼓樓一徑而去。 鼓樓是濮陽城裡最高的建築。馬榮看得清楚,沿腳下一條大街筆直朝東便是。穿過鼓樓的門洞,馬榮便見大紅柵欄對面一幢平房,門口掛著「王記茶肆」的布招兒。 馬榮掀開王六茶肆的珠簾,只聽得店堂裡嗡嗡一片。幾乎每一張破舊的八仙桌上都坐滿了閑悠悠的茶客,桌上香霧嫋嫋,交頭接耳。地下滿是瓜皮果殼,腥臭一片。汙黑的木板壁上居然還掛著幾幅名人丹青和字屏。馬榮眼尖,一抹兒掃過眾茶客,便見西壁隅角臨窗一副座頭果然坐著一個又矮又胖的野和尚,身上的袖裰滿是油污,腰間系著一個大木魚,項下掛著一圈佛珠。桌上兩隻茶盅疊起著,正對著茶壺嘴。 馬榮心想果是此人,又覺十分疑惑,老爺不是明說那兇手是個身子輕捷,力量過人的漢子麼?眼前卻是這麼一個浮胖虛廓的夯和尚。唉,管他怎樣先上前去試探了再說。 馬榮上前走到那胖和尚面前,輕輕將套疊著的那個茶盅放下,又用茶壺給兩個茶盅都斟上了茶,問道:「師父,這空座頭可以坐麼?」 胖和尚哈哈笑道:「善哉善哉,哪有不可坐之理?不知施主可帶來了法華真經?」 馬榮會意,伸出左臂往那桌上一擱,笑道:「三十卷捆作一劄,全在這袖裡藏著哩。師父可帶了什麼經來?我三十卷經換你一卷經。」 胖和尚伸手去馬榮袖口一捏,果覺沉重,心中不覺大喜,乃笑道:「貧僧也有一經,系如來佛祖親授,不落言筌,形同天書。正可與施主的換來參課。」說著從袍袖中抽出一簿冊遞與馬榮。 馬榮信手一翻,果然無字,心中不解:「無字天書,如何可讀?」 胖和尚道:「讀過十頁便知。 馬榮又將那簿冊翻到了第十頁,果然見一枚黃澄澄的金釵夾在紙頁縫間。金釵打製成飛燕之狀,十分精巧,與狄公給他看的那圖像一模一樣! 馬榮合上了薄冊,小心納入衣袖。 「師父的天書果然妙不可言。」一面去袖中將出那包銀子,恭敬遞給胖和尚。 胖和尚用小指尖挑破一角看了,趕緊納入袍袖,站起了身子。 「貧僧告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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