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四漆屏 | 上頁 下頁
三〇


  排軍高聲說道:「事情已很清楚了。我是一向不贊成開殺戒的。不過,『偷盜朋友者死』這一條規矩恐怕還是立得不錯,今天得把這個王八崽子結果了。鬍子哥,你可先將他審明白,使弟兄們亦右個後戒。」

  排軍使了個眼色,周圍跑上四條大漢,抓住了坤山便將他按牢在地板上。當禿子一隻腳踩到坤山腳踝時,他痛得失聲慘叫。排軍罵了一聲又狠狠地踢了他幾腳。

  狄公搖了搖手止住了排軍,他仔細端詳著坤山。見他那癟癟得可伯的身子上佈滿了一條條長長的瘢痕,看樣子是被人上過火刑。

  喬泰走來把從樓下搜到坤山用衣服裹著的兩個包袱交給狄公。一狄公將那個重的包袱還給喬泰,叫他放好,將那輕的包袱打開,取出一本有浸水痕跡的帳本。

  「這是你從哪兒偷來的?」他厲聲問道。

  「我揀到的。」

  「說實話!」狄公叫道。

  「我說的俱是實話。」坤山幾乎是哀求了。

  「去廚房裡取一鏟燒紅的煤塊和一把火鉗來!」排軍對酒保大聲叫道。

  「不!不,不要烙我!」坤山發狂般嘶叫。「我確是揀來的!我發誓!」

  「哪兒揀的?」狄公問。」

  「就在這兒!那天晚上當你們熟睡的時候,我來到這兒一個個搜索你們的房間,在那個女人的床頭後面我揀到了它。」

  狄公立即看那豔香,她手捂著胸脯,壓著嗓子苦叫了一聲。狄公見她那強烈懇求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回頭對排軍說:「這樣吧!他在這兒吵吵鬧鬧,街坊鄰居見了不便。我和我的夥伴帶他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和他慢慢聊聊。對,我們把他帶到沼澤地去。」

  「不!不!我不去那兒!」坤山哀求道。

  排軍又給了他狠狠一腳,罵道。「你這條癩皮狗,竟咬到我們的女子頭上!」

  「我句句是實!」坤山竭力分辯,「那天我只從這帳本上撕下了幾頁,便放回到原處,今夜我來這兒才真想拿走……」

  狄公迅速用方巾硬塞進坤山張開的嘴裡,說道:「現在讓你再胡說八道去!」狄公於是拿出那竹管給排軍看。「藥粉就藏在葫蘆裡,」他說,「若是這無賴運氣好,我們這酒店樓上的人都會被散開的藥粉熏得昏死過去。我的夥伴正是頭靠著大門睡的,因此全部藥粉都噴到了他的臉上,藥粉沒來得及散開,他就打起了噴嚏,嗆得跳了起來,撞開了門,沖到外面來了。我曾在睡覺之前又將窗上的油紙捅破了一塊,冷風也吹去了部分藥粉。否則,你們且不說,我和我的夥伴已被這無賴抹了脖子了。」他轉身問坤山:「是不是你把我們房間的窗戶給反閂了?」

  坤山連連點頭。他感到氣憋得慌,動了動那鼓鼓的腮幫,企圖吐出那塊方巾。

  「將他的嘴用油膏布貼起來!」狄公對排軍說。「然後用兩根竹杆做成個擔架,再把一條毯子將他身子卷起,抬到沼澤地去。若是撞著巡丁,就說是得了急病,正抬著去尋大夫去。」

  「禿子,放開他那只壞腳!」排軍叫道:「去拿張油膏布來!」他又轉臉問狄公:「要不要隨身帶上些家什?」

  排軍的「家什」指的是刑具。

  「我在衙門裡混過飯吃,我知道該怎麼收拾他。」狄公道。「不過,你不妨借給我一把刀子。」

  「好!」排軍說。「這倒提醒了我,請你把他的耳朵和手指割了帶回來。我要讓城裡一些不太安分的傢伙照照眼,收他們一點輕妄的心。你準備將屍體藏在什麼地方?」

  「埋在那沼澤地的下面。永遠也不會被人發現。」狄公答道。

  排軍滿意地說:「好!就這樣。我雖最忌殺人,但必須殺的,象坤山這王八崽子這樣,我喜歡殺得巧妙一些,不要驚動官府。」

  疼痛的恐懼使坤山的眼睛凸了出來。他象一條黃鱔一樣在人們腳下扭動著身子。禿子和另一賭徒把方巾從他嘴里拉出來又馬上用油膏布嚴實地將他的嘴封住,排軍親自將他的手腳用一條些麻繩捆束了,豔香抱來了一條舊毯子幫助喬泰將他那乾癟的身子從頭到腳裹在裡面。另兩個人扛來了一副擔架,把坤山接在擔架上。又用繩子將他拴縛牢固。

  狄公和喬泰抬起擔架正待要出門。秀才進來了。他看到這個場面驚訝地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關你的事!」排軍高聲喝道。又轉臉對狄公說:「夜裡那沼澤地裡沒有人,你們可以慢慢對付他。我可從來沒有相信過這個王八崽子!」

  狄公和喬泰抬著擔架出了酒店,轉了幾個彎,剛上了大街便碰到了一隊巡丁。狄公簡要地對他們的領頭說:「請幫我將這個人送到衙門去,他是個非常危險的強盜。」兩個身強力壯的巡丁從他們手上接過擔架,他們邊跟隨著走在一旁。

  到了衙門,狄公要衙卒去報稟潘總管。巡頂把擔架抬進了大門柵欄裡放下就走了。不一會兒潘師爺跟在衙卒的後面走了出來,他一見是狄公連忙稽首致意,又迫不及待地問這問那,狄公打斷了他的囉嗦:「我把坤山抓來了,吩咐將擔架抬到老爺的內廳書齋,再去請滕縣令來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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