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迷宮案 | 上頁 下頁 | |
二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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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自從盤古開天闢地,三皇五帝定立乾坤,史策紛繁,典籍浩瀚,歷代英雄豪傑,功高日月,流芳萬古。 狄公思忖,序言這一開頭乃是一完整句子,如此,丁虎國揮毫疾書之時並無人打攪於他。也許,正當他苦思索句準備往下寫時,兇手對他下了毒手。狄公複拿起那管雕漆狼毫,觀看筆管之上的雲龍圖案。書齋內一片寂靜,外界的喧鬧一點也透不進來。 突然,狄公依稀感到一種危險向他襲來,他現在正坐在死者坐過的椅子上,死者喪命之時就正坐在他現在坐的位置上。 狄公迅即抬頭觀瞧,猛見門旁的畫軸歪斜過來,不覺一驚。莫非的手就是從那畫軸後面的秘密入口處沖進房內殺了丁將軍的?若果真如此,現在他已陷入了兇手的掌握之中。狄公兩眼緊盯畫軸,只等畫軸移向一邊,兇手可怕的形象出現在自己眼前。他竭力保持鎮靜,急尋思道,對如此一個明顯的密門陶甘是不會疏忽的,一定是他檢查畫軸後牆之時將它弄歪了。想到此,狄公拭去額上冷汗,長長舒了一口氣。一場虛驚雖然過去,但他總覺得兇手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這一可怕的感覺始終縈繞心頭。 狄公於水缸中蔬了筆尖,伏在書案之上意欲試筆,卻見右首的蠟臺礙手礙腳,正欲將它推向一邊,伸出的手卻又縮了回來。 狄公身靠椅背,對著蠟臺沉思起來。受害者寫完開頭兩行之後,停筆將蠟臺移近,這是顯而易見的。但他並非是要看清寫下的文字,若如此,他就要將蠟臺移到左首。他的目光一定是落到了他希望在燭光下看得更清楚的什麼東西上面,兇手就是在這個時候出其不意對他下手的。 狄公放下手中狼毫,又拿起蠟臺左觀右瞧,亦未發現一絲異常,只得又放回原處。 狄公連連搖頭,站起身來走出書齋,走廊中兩名衙卒正在值哨,狄公命他們好生看守房門,在門板修復貼上縣衙封條之前,不許任何人走近書房。 大廳中一切準備停當。狄公在公案後坐下,丁虎國屍身躺在公案前蘆葦之上。丁秀才上前驗明死屍確系他亡父之後,狄公命仵作動手驗傷。 仵作仔細卸去死者衣袍,丁虎國一把瘦骨頭便暴露在眾人眼前。丁秀才見了,忙用衣袖掩了臉面,書辦及堂役則立於一旁默默觀看。 仵作在屍身旁蹲下,一寸一寸查驗,對頭顱等致命之處查看尤為仔細。又用一銀質壓舌板撬開牙齒,看了舌頭和咽喉。最後,仵作立起身,稟道:「死者雖年邁清瘦,但身體並無暗疾,亦無生理缺陷。從查驗結果看,四肢均有銅錢大小變色斑塊若干,舌頭上裹有一層厚厚的灰膜。咽喉處受傷輕微,不足以致命,死亡乃插進喉部利刃將劇毒帶進體內所致。」 眾皆愕然。丁秀才放下手臂,看著屍體,驚恐萬狀。 仵作將包裹小匕首的油紙包打開,將凶刀輕輕放在公案之上。「老爺請看,這利刃上除幹血之外,尚有異物相附,這便是劇毒。」 狄公捏小匕首木柄在手,舉起細看,見刀尖之上確有褐色斑漬,乃問仵作:「此系何毒?」 仵作搖頭,苦苦一笑道:「啟稟老爺,這窮山惡水之地,小可苦於器械不全,實無法鑒定此種外用毒藥性質。若是內服毒劑,小可倒是一一知曉,服後症狀亦了如指掌。小可只能說,從死者四肢斑痕顏色和形狀看,此毒似從毒蟲口中毒液提煉而成。」 狄公聽罷未再追問,親將仵作相驗結果填入傷單,又命仵作當場宣讀,壓了指印。 狄公命將屍身重新穿戴整齊,好生收後,一面命將丁宅管家帶上堂問話。 堂役將丁虎國屍身用壽衣裹了,抬出大廳。須臾管家進來,跪於案前。 狄公道:「你身為管家,顧名思義,丁宅一切家務均由你主管操持。本縣問你,昨夜丁宅都有何事,你須從晚宴開始如實講來。」 管家道:「老爺的垂問,且容小人細細稟來。昨日乃丁大人六十千秋,晚間,就在這間大廳中擺下壽宴,丁大人居中坐了上席,同桌圍坐了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少爺夫婦倆,還有十年前已亡故的大夫人的兩名表親。廳外平臺之上有應聘樂工一隊,吹吹打打,直至亥牌時分方散。 「樂工去後,壽宴繼續進行,自是觥籌交錯,合家歡顏。席至午夜,少爺引全家向老大人敬了最後一盅長壽酒,至此,歡盡席散。老大人起座,言稱欲去書房,少爺隨即送他前往,小人秉燭緊隨在後。丁大人開了門鎖,小人走進房內,用手中蠟燭將書案上兩支蠟燭點燃。小人可以作證,其時房內空無一人。小人走出書房,見少爺正跪于老大人面前叩頭請安,老大人則將鑰匙納入左袖之中。少爺請安畢站起,丁大人走進房中,關門上閂,閂門聲少爺與小人在門外均聽得明明白自。小人所言句句是實,不敢有半句虛假,請大老爺明鑒!」 狄公命書辦將管家供詞念讀一遍,管家確認筆錄無誤,在供單上畫了押。 狄公遣走管家,問丁禕道:「丁秀才,你此後又作得何事?」 丁秀才見問,有些局促不安,欲言又止。 狄公疾首蹙額,提高嗓門說道:「回本縣問話!」 丁秀才勉強答道:「老爺,非是小生不答,怎奈這閨閫中事,實難於張口。老爺定要追問,小生只得以實相告。小生向家父請了晚安,徑直回到內宅上房,不期拙荊卻撒嬌放潑,與小生吵鬧一場,進而不讓小生上床將息。她責怪小生壽宴上對她缺少尊重,讓她在眾女眷面前出乖露醜。小生宴會後已十分疲乏,又思女流之輩頭髮長見識短,與她爭論無益,更念家父大慶剛過,若鬧得全家不寧,非但沖了喜氣,也有違孝道二字,故也未認真回敬於她。趁侍婢為她解帶寬衣之時,小生坐在床邊喝了一盅濃茶。爾後,拙荊又喚頭痛,命一婢女為她捶背捏肩。半個時辰過後,終於風平浪靜,各自安息。」 (閫:讀『捆』,婦女居住的地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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