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紅閣子 | 上頁 下頁 | |
二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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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兩位賢弟用南瓜當靶垛。」馬榮省悟。 「打爛了後再煮了吃,也省柴火。」大蟹笑了笑。 「兩位賢弟可認得今日那幫匪徒。」馬榮問。 「認得當中兩個,正是那日我押驛銀出樂苑時碰上的強人那一夥的。當時殺了他們三人,逃走兩個。今日這兩個被小蝦打死。——他們是樂苑外山林裡的響馬。」大蟹脈絡十分清晰。 小蝦悟道:「難怪這幫山林響馬要劫殺我們。」 馬榮道:「想必受那個姓李的派遣。只不知那姓李的是否樂苑中人。」 「這樂苑裡有幾個姓李的?」大蟹問小蝦。 「百十來個。」 馬榮咄了一聲:「勞動兩位賢弟去將那些個屍身掩埋了,省得漏眼。我這就去紅閣子向狄老爺覆命。」 小蝦忽然想起什麼:「噢,馬榮哥,今晨天剛亮時我見淩仙姑的屋裡有燈火,想來是茅篷裡有客人。」 馬榮告辭。——出了籬笆,已是黃昏時分。夕陽燒紅西天,火雲層迭,光弧流移,十分崢嶸壯麗。仰望那片山林崗脊,黛黧色參差遠近,如剪紙粘貼在天上。 (黧:讀『離』,黑中帶黃的顏色。) 馬榮讚歎一回便繞到淩仙姑那間茅篷。見敗籜遍地,疊牆一圈白石倒也齊整。走近側耳細聽半日,不見聲響,便大膽推開了柴扉。幽暗的屋裡空空蕩蕩,屋角一張舊竹床,床頭牆上掛一柄古琴。——淩仙姑不在屋裡。 (籜:讀『拓』竹皮,筍殼。) ◎第十六章 馬榮回到紅閣子,將适才一番遭遇原原本本稟告了狄公。最後道:「淩仙姑的住處固已找到,但她人不在屋裡。此刻趕去,恐也無濟。」 狄公沉默片刻乃道:「她沉屙纏身,不可能離去很遠。再說除了蝦蟹兩個,也沒人知道她的茅篷。」 (屙:讀『科』,疫病。) 馬榮道:「聽小蝦說,今日清早那茅篷裡亮有燈火,疑是生客。莫非淩仙姑吃那客人挾裹去了。」 狄公憂鬱地撚動著鬍鬚,忽問:「馬榮,你確信那幫匪徒只是報大蟹當日之仇,與你無關?」 「這個想來無疑。老爺,那夥匪徒如何知道我要去那裡?再說大蟹頭裡殺了他們三個兄弟,故爾埋伏在林間,意圖截殺,以報夙仇。」 狄公道:「蝦蟹兩個平日午後並不回窩,那幫匪徒莫非不知蝦蟹習慣。」 「天知道他們間的怨仇如何。只是險些兒連我一抹兒擄進。不過,這兩人本事端的非凡,小蝦手段如此,大蟹更不敢想像。」 狄公歎了一口氣道:「原來我只擬在這裡呆一天,此話說得輕率了。馬榮,今夜你自個去消遣吧,明日早膳後再來這裡找我。」 馬榮走後,狄公獨個在紅閣子裡沉思冥想,半日無頭緒。又覺腹中雷鳴,便換過一領素淨葛袍,戴了一夜黑弁帽,出來街上。 沒走十幾步,便到桃花客店門首,轉念一想,此刻何不邀賈秀才一起進餐呢。也好細聽聽李璉慫恿他弄手腳整治馮岱年的陰謀。——主意拿定便折進桃花客店。帳臺上一問,乃知賈玉波午後離店尚未口來。 狄公只得回轉出來。上街找飯館。街上人家紛紛出來擺牌位,撚香供祭。許多紙人紙馬紙箱紙轎,依次排列。——狄公掐指一算,今夜已是廿九,這些冥器依例要擺設到明天三十一併焚化。各家各戶的鬼魂歆饗畢,鬼祭乃算終止,陰曹地府的大門重新聞合。 (歆:讀『新』,饗,嗅聞。) 狄公一路觀看,忽見街前正有一爿不小的飯館。布招兒繡著「同慶樓」三字,人又不擁擠。便上樓去。樓上已有五七席飲酒的,倒也不嘈雜。便找了一副臨窗空座頭,叫了幾味菜肴,一角薄酒,獨自吃起來。 吃著吃著又不由想起疑難棘手的案子來。依眼下種種供詞判來,二十年前殺殉匡時的與今日殺秋月的似是一人,這人亦須有五十開外年紀。令人不解的是他既與當年翡翠情愛深篤,並爭風殺了陶匡時,怎的又會與今日之秋月生瓜葛?再者,這人會不會已探知淩仙姑的秘密,已搶先一步下了毒手。淩仙姑的失蹤與蝦蟹兩人遭截劫豈沒關聯?還有,李璉的死因果已查明,但他與秋月的真正關係也未弄清,而這一點無疑又是查明秋月被害的關鍵所在。——如今李璉、秋月已死,鬼魂還在陰曹地府的大門外徘徊,焦急地等我來為他們鈐押封冊。 (鈐:讀『前』,蓋章,蓋印。) 狄公不覺呆呆自言自語起來,鄰桌上的吃客都紛紛回頭來看他。狄公沉陷其中,並不察覺。——想著想著,突然站立起來,叫來堂倌惠帳,獨個急匆匆下樓而去。 他又回進了桃花客店,依店後門一條小路直趨秋月的宅邸。 這條小路由大小勻稱的細卵石鋪砌。兩邊一式是古拙蒼勁的銀杏,間夾一簇簇一叢叢低矮的玫瑰、丁香,一路碧蔭籠蓋,十分闃寂。秋月宅前有一個小小蓮花池塘,開滿了白色的睡蓮。月光透徹,分外幽靜。一條古老的板橋橫架其上,正通向宅邸前院的木柵門。 (闃:讀『去』,寂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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