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湖濱案 | 上頁 下頁 | |
三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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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謝恩道:「卑職有四事罣誤。一,搜捕不力致使劉飛波潛逃。二,監守不嚴致使萬一帆吞毒。三,沒能生擒王玉玨。四,尚未獲取賊徒陰謀細則與賦人名冊。四事中以末一件最要緊,也是孟大人此刻燃眉之急——卑職适才反復推演,斗膽斷定,黑龍會原先珍藏那錦囊內的文書即賊徒陰謀細則與賊人名冊。目下,正藏在梁老宗伯梁大器的府第內。伏望孟大人斟酌,派人從速取來,或可彌補卑職罪過。」 (罣:即『掛』,牽念,牽掛。) 孟棘一驚:「你敢斷言那文書必在梁府之內?」 狄公答曰:「卑職敢斷定——卑職還認定韓詠南、康仲達都是黑龍會嫌疑,只不清楚與劉飛波、王玉玨何種關係,階秩如何。孟大人此刻即可傳命韓詠南、康仲達去梁府議事,犯官則可現場勘破內情,那獲賊党文書。」 孟棘點頭,向史懷德耳語幾句。史懷德即退下去佈置行蹕事宜及軍丁差遣。 (蹕:讀『畢』,本義帝王出行時開路清道,禁止他人通行。) 「狄仁傑,本欽差的人馬早已進了漢源、涇北,不必擔慮黑龍會賊勢囂張。只需拿獲賊黨那冊錦囊文書,一舉敉平掃蕩,如反掌耳。」 (敉:讀『米』,安撫,安定,通「弭」。) 狄公唯唯。思想起喬泰、馬榮說的假扮成客商的兩隊人馬,乃信聖上睿智英明,宸策早定,心中不覺一塊巨石落地——但惟百姓免于塗炭,他一己之罪罰已在慮外。 (宸:讀『辰』,帝王的代稱。) 孟棘道。「我們此就去梁府。沒多少路,步行即可,不必驚動城中百姓。」 孟棘、狄公兩人信步踱上街市。一路上並沒惹人注目,不二刻便到梁府門首。 梁府大門已有人監守。沿府第一圈粉牆,花藤垂簷,牆外古槐高柳,碧蔭團團——日影斜昃,鴉雀無聲。 (昃:讀『仄』,本義太陽西斜;傾斜。) 孟棘走上大臺階。一青衣穿扮的人上前稟道:「大人,宅中人等已全數管束,兩位客人請到,正在後廳涼軒內等候。梁大人此刻也在涼軒裡。」 孟棘、狄公跟隨那青衣繞過幾處亭館,循遊廊來到後廳涼軒。 涼軒外芭蕉冉冉,桐葉森森,十分幽靜。鸚鵡撲撲振翅,似覺躁動。金魚曳尾游泳十分悠然。梁大器靠在欄杆前的一柄古制太師椅中,韓詠南、康仲達則惶惶然坐在對面的木凳上,各懷鬼胎。 狄公隨孟棘步入涼軒。見梁大器眉須皤白,右眼希紮了一個黑眼罩,木然坐著。不由眼睛一亮,心中明白。 孟棘拱手道:「梁年伯,許多年不見,不意此般龍鍾。想來起居尚安。」 梁大器懵懂看著孟棘:「老朽昏聵又失記憶,已不認得先生,唉唉。」一面囁嚅低下頭來。 狄公細細看覷半日魚缸,捉冷眼伸手去缸內擰動那白瓷蓮蕊。拔去蓮蕊頭,見有一鐵筒出露。迅又將鐵筒抽出,摘了合蓋,果是一卷冊書。隨手翻了幾頁,不覺大喜。 「孟大人,這冊文書正是卑職應向大人進呈的。」 梁大器驀地一驚,抬起頭來。韓詠南、康仲達兩人呆若木雞,惘然失措。 孟棘很快翻閱了文書,冷笑一聲:「來人,先將這兩位客人收了。」 走廊外早有兵丁隱伏。這裡聽得孟大人一聲喝命,立即執戟而入,將韓詠南、康仲達兩人拿了。 孟棘道:「黑龍會賊黨名冊上雖無韓先生名字,本欽差有幾句話想要問他,暫且扣了。」 梁大器長籲一聲,驀然頹倒。 「呵,梁年伯受驚了。」孟棘忙上前扶定。 狄公一箭步上前,猛地撕下了梁大器眼罩並一綹白鬍鬚。 「劉飛波,站起來I」 眾人大驚,孟棘一時也弄糊塗了。劉飛波慢慢站立起,低倒了頭,默然不語。 「劉飛波,你從實招來。你是怎樣殘殺梁老宗伯的?」狄公大聲問。 劉飛波忽然引吭狂叫:「不錯,都是我殺的。梁老相公是我殺的,萬一帆也是我殺的,杏花也是我殺的,都是我殺的。我還要殺你狄仁傑哩。」說罷又大笑不止,兩眼放射出目空心大、睥睨萬物的光芒。 「將他拿下!」孟棘大聲命令。 四名兵丁一聲答應,待要鐵鍊拘套,不料劉飛波已袖中抽出短刃,抹了脖子。一股殷紅的血流從脖根湧出,汩汩有聲。片刻衣袍全染,身子搖晃了幾下,合撲跌地。 ◎第二十章 且說御史大夫孟棘受皇帝隆恩,離京之日賜有旌節符璽,駐蹕漢源得以專制京畿六府軍事。因拿獲賊黨名冊,便改了白龍魚服,於漢源縣署建節特,樹六纛,以昭天威。自個也服紫佩魚系金玉帶。煞時氣象大變。 (畿:讀『機』,指京城所管轄的地區;纛:讀『道』,古時軍隊或儀仗隊的大旗。) 狄公則小心服侍左右,以犯官身份助孟棘—一收捕黑龍會孽黨。只三四日便擒捕了五百來人;還牽涉河北、河東兩道。一時如端午裹粽,一串一串牽進了各處縣府的衙牢。釘了死枷,等候押赴京師行刑——康仲達也招出了縣衙裡潛伏的典獄,正是毒殺萬一帆的兇手——一時風氣整肅,綱紀大張。 五日後大功告成,涇北方面也收降了天罡將軍全數人馬。孟棘飛奏聖上,聖上嘉許,詔命盂棘回京,複狄仁傑官職,以示恩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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