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朝雲觀 | 上頁 下頁
二〇


  「等我醒過來時,周身己動彈不得,五六道鐵鍊將我密密匝住,全身又塗抹了油漆,嘴裡塞了棉花。一個青面獠牙的夜叉正將一柄利戟指著我的胸口。我昏沉沉以為到了陰曹地府,周圍全是牛頭馬面,陰司鬼卒。但覺鼻息微微似乎還在人世間。慢慢我看清了那執戟的夜叉原來是木雕的,根本不會動。」

  「這時我聽到身邊匆匆走過幾個人,一個還提著燈籠。待要叫喊,只是發不出聲。我絕望了,我只得獨自流淚」。

  宗黎聽到此,盈眶的熱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落到白玫瑰的手上,白玫瑰長長籲了一口氣,深情地看了宗黎一眼,聲音顫抖地又繼續說道:「既然有人走過去,總還會走回來。我為了引起你們的注意拚命掙扎,夜叉的長戟刺入了我的肉裡,鮮血滲了出來,染紅了塗抹在身上的白漆。這給了我勇氣,我想倘使你們看見我的胸脯在流血,總不至於還以為我是一尊木頭雕像吧!」

  「過了好一會,又見一個人走了回來,但他卻看都沒有看我一眼,便匆匆走遠了,我很是傷心。但我有了勇氣,有了希望,我再耐心等著。後來,果然你們又來了,救下了我……」

  狄公道:「我問你,白玫瑰,你可知道包太太將你引去的是哪一個房間?一路行走又經過些什麼地方?」

  白玫瑰皺了皺眉頭,思索了半晌,搖了搖頭,「我委實想不起來了。」

  「我再問你,你能否辨認出黃羅帳裡那男子的聲音?是不是真智?」

  白玫瑰又搖了搖頭。

  「這邪惡的聲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但只不象我見過的人的聲音。很是陌失,也不是真智真人的。我的耳朵很好,你們第一次穿過閻羅十殿時,我便聽出了宗公子的聲音。」

  她說著,羞怩地淺淺一笑。

  狄公道:「正是宗公子的話啟迪了我。否則我萬萬想不到你會關在那個可怕的地方!這幫歹徒也委實太狠毒了。」

  白玫瑰無限深情地又望了宗黎一眼,兩頰泛出微微的紅暈。

  「多謝宗公子救命之恩……」

  有人敲門。丁香小姐開了房門,康公子走了進來,他已是男子裝扮。

  丁香小姐大驚:「你是誰?!歐陽……」

  康公子微微一笑,道:「我剛牽著我的熊到外面去溜了一圈,這房間裡亂哄哄卻是為何?」

  狄公道:「康公子來得正好,我先走一步了,這裡發生之事,丁香小姐自會詳細告訴你的。」

  狄公與陶甘出了丁香小姐的房間。

  丁香小姐不由嬌聲嗔道,「原來你是男子,哄騙了我這許多時間。」

  康公子一把將丁香小姐摟入懷中,丁香小姐羞紅了臉,用力將康公子推開。「看看你妹子去!」

  康公子見床上果然躺著白玫瑰,宗黎則靜靜地守在床前,一言不發。

  ◎第十八章

  狄公對陶甘道:「真正的罪犯至今尚未見著影蹤,我卻先已將兩對有情人撮合在一起了。我們得趕緊擬出一個逮住摩摩的計策。」

  陶首道:「摩摩不僅在與我們捉迷藏,似乎本領還高出我們一籌,我疑心他隨處都在跟蹤著我們。」

  狄公道:「此刻總算弄明白了,摩摩在倉庫裡搬挪的原來是閻羅十殿的一尊斷了胳膊的木雕像,而我們卻找到了真正橫遭他荼毒的白玫瑰。如今我更深信東樓窗戶裡看見的那奇怪景象是真實不虛的。唯一不知的是那房間究竟在何處。確切地說在東南塔樓的哪一部分。摩摩與真智串通一氣,以包太太穿針引線,拐騙白玫瑰。當包太太聞知白玫瑰起了反悔之意,動搖了出家的決心,他們便加緊了罪惡陰謀的步子。他們知道我天一亮便會離去,故大膽無所畏忌。我這一走,宗黎和康公子雖有心搭救白玫瑰,終也弱不敵強,保不定自己還有生命之虞。演戲時摩摩的劍如此對付『歐陽小姐』,正是有意恐嚇他、警告他。而他們一旦知道了『歐陽小姐』即是白玫瑰的親兄弟必會將他殺害無疑,到那時,白玫瑰一個弱女子只能乖乖就範,任他們淩辱蹂躪,最後如去年那三個女子一樣被殘忍殺害,甚至毀屍滅跡,再去荼毒別的女子。」

  陶甘緘默不語,一味用手指拈著腮頰上那三根長毛。

  狄公又說:「要不然,我們此刻就去找孫天師。討他玉旨,將觀中所有道眾、提點、執事、雜役集中在大殿內,由康公子和宗黎兩人一辨認。這樣或許能將紛作道士的摩摩當眾揪出來。」

  陶甘猶豫道:「只恐怕老爺玉旨未領到,摩摩已逃之夭夭了。此刻天欲拂曉,暴雨已過。且這朝雲觀門戶錯雜。殿宇深邃,他隻身一藏,你又如何能找到?譬如說他就藏身在他搬挪獨臂女子雕像的房間,你便束手無策了。」

  狄公點頭頻頻,歎息再三。

  陶甘又說:「只恨我們手頭沒有一紙朝雲觀的簡圖,否則,我們至少可以大體上猜出包太太帶白玫瑰去了哪裡。」

  「朝雲觀簡圖?孫天師倒給我看過一幅,是他自己徒手描畫的。只可惜是大略的殿堂、樓閣、庭院的圖示。對,我記起了,他那簡圖上還畫著一個令人注目的陰陽太極圖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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