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朝雲觀 | 上頁 下頁 | |
一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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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思半晌,大聲說道:「玉鏡果然系被人謀殺!陶甘,將箱子合上,我們快回去拿獲罪犯!」 陶甘尚蒙在鼓裡,一時又不便細問,忙將大紅皮箱重新鎮上,跟隨狄公出了地宮。 狄公問:「真智住的是後殿樓上?」 宗黎答:「我們回到驅邪殿,再上一層樓,折轉向東便可到真智住歇的方丈。」 狄公點點頭,吩咐陶首道:「你穿過閻羅十殿轉去大殿東首將回聖堂壁上掛著的那幅貓圖取下,徑直來真智的方丈見我。」 他們三人回到驅邪殿,便分了兩路:狄公、宗黎自上樓去;陶甘則打開南端那扇朱漆小門,穿閻羅十殿轉去四聖堂。 狄公、宗黎上了西北塔樓的第二層,折向東首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窗外大風呼嘯,夜雨瑟瑟,隱隱可聽得瓦片墜地的聲音。 宗黎指著一扇關得嚴實的朱漆小門說道:「老爺,這便是真智方丈的右側門,只恐怕真智已經熟睡。」 狄公上前用手指去那門上敲了兩下,又將耳朵貼在門縫上諦聽。門裡似有人走動,狄公又敲了幾下,便聽見有人披去門閂,「吱軋」一聲,閃閃開了一條縫,透出了微微的燭光。狄公用燈籠擎起,真智的臉顯得蒼白,兩眼閃出驚恐的寒光。 ◎第十四章 狄公道:「老仙長,下官夤夜來此,有句話說。」 真智神色慌張,半晌無語。狄公這時來訪,他感到有某種不祥。 他引狄公、宗黎走進方丈,賓主坐定。狄公又道:「老仙長衣冠齊整,莫非正在等候什麼人?」 狄公忽聞到方丈隅角香爐裡散出一股膩人的香味,不由皺了皺眉頭。 真智答言:「不,不,夜來失眠,聽譙鼓已打三更,不如早起,讀幾頁經書,便下去聖堂做早課。狄老爺,如何從右側門進來?」 狄公瞅著真智滿腹狐疑的神態,笑道:「望老仙長恕諒,下官适才去瞻拜了玉鏡真人的金身。」 真智大驚:「小道說過幾遍,這季候地宮萬萬進去不得。」 狄公收了笑容,正色道:「老仙長,下官有句話問你,去年八月十六日,即玉鏡真人死的那一日,你們一同進的午膳,只不知早上他老人家在幹什麼?」 真智答言:「那日五更做早課時,見到過他,這之後他便一直呆在這方丈裡,不曾出去。」 「不錯,白天這方丈裡光線甚好,玉鏡常一個人呆在這裡讀經、念書、吟詩、作畫,他最喜歡的還是作畫。」 狄公點頭,又問道:「齋供前我與你在三宮堂談話時,究竟是誰進來大殿?」 真智詫異,支吾答道:「我也一時不甚看真,好象是戲班裡的摩摩。」 忽有人敲門,真智暗吃一驚,站起來去開了大門,進來的是陶甘。陶甘將一軸畫遞給狄公,自在大門邊站立。 狄公展開那軸畫,攤子在書案上,說道:「老仙長,我想這一幅畫是玉鏡真人最後的絕筆吧!」 真智點頭道:「一點不差。那日午膳罷,我與玉鏡在這裡喝了一盅茶,正欲閒話,玉鏡說他想為那匹灰貓作一幅畫。我聽他要作畫便告辭退出。老爺,玉鏡他老人家作畫時最不喜有閒人在旁邊觀看。我見他將一幅素帛攤平在這書案之上,研墨調彩……」 狄公突然站起,厲聲道:「真智,你扯謊!午膳後不久他便中毒發作了:試想他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能畫出如此一幅筆調精細的工筆灰貓?沒有兩個時辰這一幅灰貓圖是無論如何畫不成的——這幅圖必是玉鏡真人上午畫的!」 真智心中叫苦,強辯道:「玉鏡筆法精熟,作畫一向很快,寥寥幾筆便形象骨氣俱備。」 狄公道:「這匹灰貓為他的主人作了鐵的證辭。真智,你看看這貓的眼睛,圓圓的瞳仁精光逼人。倘真是中午作畫,又在這明亮的窗前,這貓的瞳仁必是眯成一條細縫。」 真智暗吃一驚,又辯道:「玉鏡作畫,大處落筆,惟求氣韻生動,重神全不計形貌細微。」 狄公道:「玉鏡之畫,筆筆工細,摹物圖貌,意在形似。我在地宮裡見到他一幅圖,畫的正是這匹灰貓在日光下打滾嬉戲。那一對瞳仁只成一條細縫!」 真智愕然,睜大了雙眼看著畫上那匹灰貓的瞳仁,露出絕望的神色:「我……我……我與你去孫天師面前詳說實情。」 真智望瞭望窗外,又說:「大雨已停,我們下去後殿,穿中院去西南塔樓吧!」 中院裡地上水汪汪,一片斷瓦碎礫,夜風裡仍夾著零星的雨珠。真智、狄公在前急走,陶甘、宗黎在後緊緊跟定。 他們四人剛行到西南塔樓的樓梯口,只聽到孫天師的聲音:「如此漆黑的三更半夜,你們還在忙亂什麼?」 狄公道:「真智真人要來天師面前招供一樁舊案中所犯的罪行。」 孫天師詫異:「真智要當著我面招供所犯罪行?只不知他指哪一樁舊案?好,你們快上樓。」孫天師用燈籠照了照真智,真智垂著頭,神色沮喪,一言不發。 孫天師將手中燈籠遞給狄公,說道:「你擎著這燈籠中間照看,我和真智在前,那另外兩位在後,小心上樓來,不要閃了腳步。」 孫天師、真智在前,宗黎、陶甘在後,狄公中間高舉著燈籠照看大家一步一步上樓來。孫天師剛走到紫微閣前的平臺上,突然叫道:「真智,當心!這平臺一邊沒有欄杆……」 話未落音,只聽得一聲嘶啞的慘叫,真智已墜下了平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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