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越洋大追捕 | 上頁 下頁
六八


  我至今還記得這野獸般的叫聲。我的同伴們注視著房門。房門像旋轉炮塔一樣緩緩地打開了。一個穿著齊膝短褲的白髮老頭出現在門口。他嚇得牙齒格格作響,高高地舉起雙手。幾支手槍一齊垂了下來。我們大吃一驚,把目光移向那個值夜班的客房領班。他用食指指指緊鄰的房間。沒必要再次發出警告了。我正要扭動門把手,房門開了。米蘭出現在門口。身上披著一件裹屍布似的床單。

  我一把推開她,沖進臥室,又奔向浴室。空無一人。我打開大壁櫥,又掀起了床被。沒看見馬耳他人的鞋。於是,我明白了。我推開米蘭放走情人後關上的窗戶,爬上廚房的舊瓦頂。我像雜技演員一樣,伸著雙手,搖搖晃晃地走向已經開始發熱的磚砌煙囪。馬耳他人就倚伏在煙囪邊。他赤著腳,兩手空空。屋頂下面,斯賓德用帶瞄準器的手槍對準了馬耳他人。

  「別幹蠢事了,多米尼克。你被捕了!」

  他站起身來,雙手抱著一頭金髮,用一雙藍眼睛仔細地觀察著我:

  「您是法國人?」

  我點點頭。那兩個牙買加警察的頭目驚奇地看著我們。我讓馬耳他人走在前面,從窗口裡爬回房間。福爾摩斯中士從口袋裡掏出手銬,哢嗒一聲,扣在馬耳他人的手腕上。

  「於是,馬耳他人和那個歐亞混血女人被關進牙買加的監獄裡了。您的手段實在太高明了,局長。來,我再次衷心地祝賀您。」

  亨利·克耶從貼身背心裡掏出一隻系在扣眼上的銀鏈掛表。他看看表,扮了個鬼臉。維歇納是否說得太多了?內務部長的不耐煩神情,使我不由自主地朝這方面去想。看來,並不是我一個人有這樣的感覺。庫蒂奧爾和我意味深長地交換了一下眼色。維歇納的過分誇張,反而使我倆接近了。我甚至懷著一種少有的寬宥,體會著庫蒂奧爾在這場鬧劇中的境遇。胖子的講話中不止一次地提到我這位競爭對手的名字。而庫蒂奧爾只好滿懷怨意,無奈地忍受著奚落。我真希望他的「胖子」,那位巴黎警察局長能奮起回擊,證明刑警大隊警長是如何憑著那出名的推理、毅力和經驗,把從美國潛逃回來的、上流住宅區裡的亞森·羅賓—保爾·德拉皮納捉拿歸案的。就是這位保爾·德拉皮納,獨自一人在納耶和第16區進行一系列闖竊,令亨利·克耶和美國人大傷腦筋!庫蒂奧爾是否也為我們這位可愛的科雷茲人部長找回過其他的重要文件呢?警方記錄上沒有提到這一點。誠然,庫蒂奧爾起初並沒有預見到。馬耳他人會參與偷盜文件的案子。這一點他本人也承認。他並不忌諱這一點。儘管如此,在偵破蒙莫朗西大街謀殺案中,他憑著那為人熟知的「嗯」和「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已經接近於把案件弄得水落石出了。這些是不容抹殺的。何況,我的那位拿破崙式的局長也該歇口氣了。可眼下,他還不想住嘴。維歇納一旦打開話匣,他是不會輕易合上的。胖子抹了抹額頭,收起手帕,又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謝謝,部長先生,」他接著說,「我這就要談到,馬耳他人在謀殺格拉尼烏茨、梅和費魯齊案件中的責任。對於前兩個人被殺,他無疑是清白無辜的。我從一開始就預感到,馬耳他人並沒有殺害煤炭商和自己的情婦。早期調查者的胡言亂語只會使我發笑。」

  有一個人沒有笑,那就是庫蒂奧爾。他覺得自己成了眾矢之的。他幾乎要習慣性地把煙頭吞進嘴裡了,可嘴裡並沒煙。他好不容易在衣袋角落裡摸到了香煙。

  維歇納對於他的言論在對手中引起的憤怒毫不在意,他繼續唾沫飛濺著。

  「第三個人的被殺,馬耳他人應負全責,陪審團成員們會判斷,坎布齊亞究竟是否出於復仇或是施淫虐才殺死尼斯人的。他在牙買加被捕時說過的一句話提醒了我。『我的律師手裡掌握著證明我無罪的確鑿字據。』博尼什並沒在意。他把這句話轉述給我聽時,我當即就清楚了。坎布齊亞說的是字據而不是證據。我立刻就做出了決定。我下令搜查卡洛蒂律師的事務所。我沒有弄錯。那個馬賽頭面人物很清楚,在我面前賣弄小聰明是沒有用的……」

  我心想,對他這番自我標榜,最好還是裝聾作啞。

  代理檢察官、預審法官、律師公會會長、佩德羅尼分局長和我,我們一行五人來到卡洛蒂律師的豪華事務所裡。

  當火車在早晨8點到達馬賽時,佩德羅尼到聖夏爾車站來接我。這位分局長近來的日子很不好過。有個犯人對他提出起訴,控告他動刑致傷。卡洛蒂是這位在押犯人的辯護律師。

  對於司法各界首腦的突然到來,卡洛蒂律師抱著冷淡、甚至嘲弄的態度。四個小時以來,我們搜遍了他的文件夾、抽屜、儲藏室、甚至包括堆滿檔案的盥洗室,卻依然一無所獲。我不得不承認:有關坎布齊亞的文件夾不見了。我焦慮萬分。我又仿佛看見了馬耳他人那懺悔似的笑容:「為了補償您大老遠趕到加勒比海來,我要把一切全告訴您,博尼什先生!」他會不會在捉弄我?此刻,卡洛蒂也在一邊咧著大金牙譏諷地笑著。肅穆的辦公室裡一片寂靜,鄰街的車輛來往聲清晰可聞。我自己也說不上為了什麼,竟脫口而出:

  「也許,卡洛蒂律師把檔案帶到家裡去仔細研究了吧?」

  律師的笑容僵住了。警察要是去普拉多大街的公館裡搜查,鄰居們會怎麼想呢?卡洛蒂看著我。他再也不敢藐視我了。英雄所見略同。我們想到一起去了,就是這麼回事。

  「不錯,」他若無其事地回答,「他的檔案夾放在我家裡的寫字臺裡。裡面的東西太重要了,我不敢放在這裡。要不要我去取來……」

  「我們一起去,」佩德羅尼打斷了他。

  「費魯齊和托利的字據促進了破案,」維歇納做了一個戲劇性的動作。「矮子被解到馬賽警察局拘留所後,也幡然醒悟,招供了一切。他的腳印暴露了自己。約瑟夫·馬裡亞尼在巴黎被捕,對托利和費魯齊提出了指控。這個謎就如此簡單地解開了,部長先生。犯罪武器已經由卡洛蒂律師交給預審法官了,仍然包得好好的。司法鑒定官在上面只找到死去的圖森·費魯齊的指紋。」

  我心不在焉地聽著。我的思緒飛向了別處。我仿佛又回到了太子港,和恩裡克斯以及他的鬥雞在一起;在特魯希略舊城會晤嬌小的陳茉;在金斯敦及蒙德古灣與紅發的「包打聽」打交道。克裡斯托弗和奧尼爾中士因自己的失職而被懲戒委員會停職。獨裁將軍特魯希略要求不列顛銀行歸還來自特魯』希略城搶劫案的錢款。羅什·馬裡亞尼和特雷莎·魯伊斯在多米尼加警方和「圖森·盧韋爾圖爾」號之間小心地來往奔走,指望著東山再起。而馬耳他人則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引渡回國。要是胖子能再給我一次旅行的機會,我很願意和瑪麗絲一起回到加勒比海去度假。

  維歇納的表功發言結束了。亨利·克耶站起身來。餐廳領班趕緊過來推開椅子。哦,不,他托著一個放有一隻信封的銀盤。肯定是賬單。我豎起了耳朵:

  「一個摩托信差剛送來的,部長先生。沒說要回復。」

  副總理兼內務部長把手杖靠在桌邊。他打開信,看了一眼內容。接著,他用捉弄的目光注視著只等開路的與會者。

  「朋友們,我也許會再次請你們到這裡來的。」他說。

  「我,或者是我的後任。剛才,維歇納分局長生動地向你們講述了多米尼克·坎布齊亞的故事。讓我來加個結尾吧。剛剛送來的外交部電報通知我,馬耳他人又一次越獄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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