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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在預審階段,王家父子矢口否認有指使運毒的罪行。各方滿有把握地把三犯陸續提出,雙方當堂對證,想不到三犯全部翻供,聲稱當時是在嚴刑拷打之下,只好按照審訊人員的意圖亂招供的。同時,搜查人員回來報告,搜查王家結果,沒有得到一點罪證。

  三犯的翻供,這完全出於警廳的意料之外。這時,王家親屬揚言,警廳逼供誣陷,不按法律程序,隨便扣壓民意代表,任意搜查議員住宅,破壞法制,踐踏民主,嚴重侵犯人身自由,要向最高法院上控。案情急轉直下,警廳由主動變成了被動,這對警廳是十分不利的。因此,廳長為了此案,親自召開緊急會議,首先研究三犯串供的問題,認為這是家神通了外鬼,進行內外勾結,因此當場撤換了全部看守人員。一面抽調精幹的刑偵人員充實破案力量。雖然南北地區不同,程科長也在抽調之列。他曾參加王家的第二次搜查,結果又告失敗,一無所獲。不過他對於王家房屋建築和內部結構都十分注意,將地板、牆壁懷疑之處,都繪下草圖,以備研究。因為他屬￿幫辦性質,不是主辦人員,責任不大,壓力較輕。而且奉命參加破案,不過兩天。而目由於李麗蘭要赴港,依戀之情分散了他的破案注意力。又聽到黎玉麗要自殺的消息,逼使他不得不在奉命期間,悄悄地去幹這義不容辭的事。

  他正陷入沉思之際,吉普車不覺嘎然停住。他定神一看,車已停在城南醫院的大門口,他囑咐司機稍等片刻,就匆匆走進醫院,按照麗麗姑母所留下的病房號碼,徑登二樓病房,挨號尋找。

  只見一位護士,站在走廊當中,全白的裝扮,給人聖潔、雅素的感覺。程科長便走到她的面前,很有禮貌的悄聲問:「請問小姐,黎麗麗小姐住在這個病區嗎?」

  她含笑點頭,微微示意。一雙智慧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上下打量著程科長,忽然好奇地問:「是不是程慈航科長?」

  「對!你怎麼認得我?」程科長感到奇怪,含笑反問。

  「你是傳奇式的人物,大名鼎鼎,我在報紙上經常看到你破案的事蹟和你的相片,我依稀辨認得出,看來我的眼力還不錯嘛!多少人都希望能看到你,我這一面之緣,也可算是三生有幸!」

  「小姐,你太過獎了!」程科長謙虛地回答,報之一笑。他接著問:「請問,麗麗小姐的情況如何?」

  「黎小姐前天晚上服了大量的安眠藥,幸好發現較早,搶救及時,對她的身體沒有什麼影響,昨天晚上,她又偷偷地把被單撕下,企圖上吊自盡,沒有成功。今天早晨,我到她病房替她掛瓶,把手術盤放在她病床旁邊,她趁我正在工作的時候,從被窩裡伸出手來,暗中偷走盤裡的剪刀。還好我警惕性很高,臨走時檢查工具,發現少了一把剪刀,便馬上翻開她的被子,不出所料這把剪刀正牢牢握在她的手裡。我對她軟哄苦勸,好說歹說,才把剪刀還我。她一而再、再而三企圖自殺,像她這樣視死如歸,我還是第一次才見到的。因為責任重大,我不得不把這個情況報告院長。院長本來對她就十分關心,不惜一切代價,親自出馬,廢寢忘食地搶救她。但他對其他病人,從來沒有這樣關心過。當他知道黎麗麗第三次企圖自殺後,他特別加派護士,輪流值班。」

  程科長覺得護士的話有點蹊蹺,不禁問道:「院長跟她有親戚關係嗎?」

  「沒有,他們一無親,二無故。你要知道,人有一技特長,到處都會吃香。她是『金陵歌後』,『秦淮之花』,不知使多少聽眾神魂顛倒。我們這裡的醫生、護士,誰不愛聽她的歌聲?我們這位院長,是鳳凰歌廳的常客,他對黎麗麗小姐十分欣賞。」

  這位護士,口齒伶俐爽直活潑,說話毫無顧忌。她問程科長:「你是她的朋友嗎?」

  「不,我跟你們院長一樣,也是鳳凰餐廳的常客,對黎麗麗小姐也很景仰。」

  「不,你不只是她的聽眾,而天是她的好朋友,你到這裡是為了你的職責。」

  程科長感興趣地笑道:「你根據什麼?」

  「這很容易,因為幹你這一行的,對於一個陌生的人,從來不會說實話,我就是根據這種規律判斷出來的。你一上樓,我就十分注意你,你那無比關切的神情,就可肯定你不是她的尋常朋友。她幾次堅決自殺,這裡不無原因,你這位名偵探,對自己的好友,難道還會袖手旁觀嗎?」

  程科長以讚賞的眼光看著她,默認她判斷得正確。

  他們邊講邊走,忽然護士站住了,指著一間病房對程科長說:「我不敢耽擱你的時間,黎小姐就住在這個病房,你進去吧!需要我的時候,按下床頭的電鈴,我馬上就會到來。」

  他道聲謝謝,便走向黎麗麗的病房。房門虛掩著,他輕輕地推門進去。這個特等的病房,明窗淨几,非常恬靜,又有一張彈簧病床。床前一張四方桌櫃,旁邊一套沙發椅。

  黎麗麗躺在床上,鬆散的黑髮,襯著蒼白的臉龐,眉黛緊鎖,星眸含著無限的幽怨,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潤濕。眼睛哭得紅紅的,枕邊濕了一大片。

  猛然看到程科長,她鼻頭一酸。眼淚奪眶而出。她正想掙扎起床,程科長一個箭步,走近床前,握住她的雙臂,把她輕輕按住,親昵地坐在床沿,從西裝的口袋裡拿出手帕,替她揩於眼淚,毫不做作。

  黎麗麗柔順地接受他的溫存,但那雪白的臉頰已經泛起了紅暈。看到黎麗麗臉紅,他才醒悟到她不是映雪,覺得自己的舉動有點唐突,所坐的地方也不合「法定」的位置,似有越軌的行為,感到局促不安。

  聰明的黎麗麗已經看出程科長的窘態,故意把身體向床後挪了一下,示意他再向裡面靠緊些,以消除對方尷尬的局面。

  她感激地對程科長說:「想不到你會到這裡來,看到你,我死也瞑目了!」

  「我始終不知道這件事。我剛從上海回來,楊、柳兩位警官就告訴我,你姑媽到警局找我,說你要輕生。我聽了好像晴天打了個大霹靂,立即駕車來到這裡。黎小姐,你不要難過,就是天大的事情,有我在,沒有不能解決的。你名冠歌壇,大有前途,為什麼要走此末路呢?誰欺負你,可告訴我嗎?」

  「不!沒有人欺負我,也沒有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程科長原以為黎麗麗肯定會向他投訴的,不料她如此回答,使他大失所望。

  「那你為什麼要自殺呢?」

  「我感到人生乏味,所以想離開這個苦難的人間!」黎麗麗只好用厭世來搪塞。

  「悲觀棄世,而萌起自殺的念頭,這樣的事也經常發生;但是被救之後,不該接二連三堅決覓死。這說明你有問題不能解決,所以非走絕路不可。你同意我的推斷嗎?」

  黎麗麗的目光回避著程科長,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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