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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這個「唯美教」的虔誠教徒,聽到名酒美人,精神分外抖擻,他插嘴說:「好酒不易得,美人更難得,真正談得上標準的美人,一定要具備以下十八種條件:就是臉龐、肌膚、身段、姿態、表情、風韻、聲音、談吐、舉止、待人、靈巧、柔媚、學識、智慧、才思、聰明、情性、度量。每種都要達到上乘的水平,才能符合這個標準,真正所謂『秀外慧中』的女人,實在難得啊!」

  儘管唐通所講的十八種中,有些可以同類合併,但是,程科長根本不去理會他詞意上的重複,他有意捧場,驚歎道:「人生的學問無窮無盡,剛才聽到唐先生的高見,感到你對美學方面,的確有深入的研究,堪稱美學專家。大家說你是『現代的伯樂』,這個稱號實在當之無愧!」

  「不敢,不敢!」唐通得意地謙讓,接著又馬上說,「提到了伯樂,我說一說馬經。」

  程科長慫恿說:「此間沒有外人,我們雖是萍水相逢,但興趣相合,這兩位是我的同事,今晚她倆都是慕名而來的。幹我們這一行的人,都很大方,毫無拘束,什麼都可以談,談過就算了,現在請唐先生把我這兩位同事評一評。」

  唐通笑說:「你說我是伯樂,我是相馬的,哪會相人,這樣,豈不是唐突了西子?」

  柳、楊兩人毫無慍色,滿面笑容,面向唐通哧哧而笑。

  楊玉瓊大方地說:「相人,我倆是凡脂俗粉,不登大雅之堂。」

  柳素貞笑說:「相馬,我倆不過中駟以下罷了。」

  看到楊、柳二人口齒伶俐,姿容出眾,唐通不覺心花怒放,連聲應道:「哪裡,哪裡!你們倆太謙虛了!我可大膽說句良心話,你們兩位纖腴、智慧,是女中之珍。比馬,不僅是左驂右驂,而且是嘶風嘯月、百戰桑乾河的千里名駒。』

  程科長趁機湊趣說:「你的眼力很強,我也認為她們兩位是千里名駒,但是跟你那位意中人赤兔胭脂寶馬對比,似乎顯得遜色。老兄,你真是豔福不淺啊!」

  唐通被程科長一捧,忘乎所以,有點得意忘形。

  「這樣看來,你那位女朋友肯定是絕世佳麗羅。唐先生真幸福!」柳素貞有意提高唐通的情緒。她的語氣輕鬆,充滿羡慕。

  一捧,再捧,唐通感到飄飄然,他自豪地說:「絕世二字我不敢說,但是始終沒有看到比得上她的。」

  「唐先生有這樣的豔福,還是請唐先生談談你的豔遇吧!」楊玉瓊撲閃著大眼睛懇求道。

  程科長眼看楊玉瓊正在點火,心想,不趁此時煽一把風,更待問時,他馬上附和說:「我想,這段戀愛史肯定是唐先生一生中最精彩最得意之筆,趁大家酒興正濃,請先生漫談助興呀!」

  這時,唐通已經有三分酒意,顯得心曠氣豪,他心目中那花錦芳美麗的倩影,又浮現在面前。幸福的追憶如鯁在喉,總想一吐為快。正欲發言,一種警惕的念頭襲上心來,他躊躇一下,接著說:「好!我來談談我和她初次的邂逅吧!不過未說之前,我得聲明一下,我跟她僅僅是朋友關係。至於她的所作所為,我從不過問。我也不會因為她的行為而貶了她的人格,我始終認為她是個非常高尚的人。有時,我也會無意中幫她的忙,也許她是有意利用了我,不過在法律上不能冤及無辜。像我這樣身份的人,絕不會和她同流合污的,更不會幹那雞鳴狗盜的生意。所以,我的心是坦蕩蕩的。」

  他把杯中的女兒酒一飲而盡,就開始講起三年前他與花錦芳初識的故事:

  三年前,我在上海大華百貨公司當副經理,這家公司是我父親獨家經營的,我負責管理珠寶首飾部。

  那時春風正吹綠江南岸,百花齊放,爭相鬥妍。我見到一位「花中之王」,她坐著一輛流線型汽車,到我珠寶首飾部來購買鑽石。這位小姐風韻迷人,美得無法形容。當她接近我的時候,她那逼人的魅力,醉人的眼光,牽動了我全身的[神經。她向我接洽購買鑽石,我不知所措。為了討好她,我傾盡內部的庫存,把所有高貴的鑽石都端出來,最後她選了一粒二克拉鑽石。

  價格談妥後,我請她到檢驗室裡去,檢驗鑽石的真假。

  一個小小的檢驗室,上下四周都是橡皮釘著,中間放著一個鐵砧,旁邊靠著一把木柄的大鐵錘,頂部掛著防爆無影燈。門關上時,靜悄悄的。整個房間只有我和她兩人,這時我的心臟跳得非常厲害。她大概從我的臉色上看出我的貪婪,突然輕聲地對我說:「聽,什麼聲音在響?」她假裝側耳傾聽,狐媚的嬌姿撩得我幾乎無法自持。

  我聽了好久,毫無動靜,便說:「沒有。」

  她俏皮地貶了眨長睫毛的眼睛,仰仰美麗的下巴頦兒,對我笑說:「呶,你的心在跳!」

  一語道破了我內心的秘密,我不覺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她又故意皺著眉頭說:「怎麼,難道你一定要把我關在這裡聽你的心臟跳動嗎?」

  這時,我才記起自己的工作,馬上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個絲絨的盒子。我把開關一壓,盒蓋彈開了,拿出她剛才所選的二克拉鑽石。我對著閃閃發光的鑽石,對她誇道:「金剛鑽是世界上最堅硬的物質,它經得起任何高壓的考驗,現在我把這一粒鑽石放在鐵砧上面,用鐵錘重重打擊,這只鑽石不損分厘。真金不怕火煉,真鑽不怕錘打。小姐,現在請看!」我舉起鐵錘向下狠命一擊,只聽「膨」的一聲,鐵砧上碎片亂飛。

  意外的突變,我呆住了,失聲叫道:「啊!」

  她聽到我的叫聲,走近鐵砧,伸長如脂似雪的脖子,揀起碎片一看,叫起來:「唐先生,你太看不起人了,這是一塊玻璃,你問必跟我開這個玩笑呢?」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時,我不得不踩一下腳上的電鈕,外面的防盜鈴聲就響了。

  一會兒,我的父親推門進來,後面跟著兩個夥計。我把的剛才的情況告訴父親,但是話裡始終還袒護著她。

  父親聽我說後,便俯下身子,伸手到鐵砧上面取一點碎粒來看,然後對我說:「這不是玻璃,是人造的金剛鑽。」

  他轉過頭去看她,這時我很注意我父親的眼色和表情,只見父親好像觸電一樣,震了一下,眼睛跳動得很厲害。女郎高貴的儀態,那種風韻與派頭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我意識到,我的父親已受到對方的美所威懾。知父莫若子,我對父親的脾氣瞭解得最清楚,他跟我一樣,也是「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也。

  父親並沒有以嫌疑的眼光來對待她,反而十分客氣,很有禮貌地請她到經理室去坐。

  她的態度非常寧靜,但是,那種若無其事的表情,倒使我感到有點委屈了她。

  到了經理室,我父親繼續跟她談論真假鑽石的問題,始終不敢將矛頭觸及到她身上來。

  不久,上海警局的刑偵股張股長帶著四個探員來,兩男兩女。他們由夥計的指引,首先踏勘了檢驗室的現場,然後來到經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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