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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程科長命小周備了幾件酒菜,趙組長陪著,與王存金對飲。

  酒至半酣,程科長問他:「你對黎麗麗的看法如何?」

  提起黎麗麗,王存金沉醉的眼睛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芒,情深意濃地贊道:「她,好極了!我願粉身碎骨,在上帝面前替她贖罪,為她祝福!」

  「你為什麼對她那樣好感呢?」

  王存金笑道:「你沒有和她接近過,所以不瞭解她,她純潔、高尚、有才華。她高中畢業後,就開始當歌女,由歌女成歌星,而被捧為歌後。秦淮河畔,不知多少人癡迷她,為她顛倒,但是她家裡沒有一個遊客。她住在當鴇母的姑媽家,當年妓院的耳濡目染,她不受影響,在紙醉金迷的的環境也不為所動。對於歌藝精益求精,天天練習新歌,注意嗓子保養;有空就博覽群書,生在花花世界,『出於污泥而不染』。」

  程科長冷笑道:「你說她家獨有一個遊客,那你是什麼人呢?」

  「我!」王存金精神振奮,有點得意,他說:「我和她的結合全靠緣份!」

  「緣份?什麼緣份?」

  「我想是。我對她一見傾心,她人美歌甜,魅力四射,我整個人被她吸引住了。我揮金如土,想利用金錢來征服她,但是她對金錢根本不屑一顧。最後我失望了,心想既不能到手,不如回西梁山。臨行,我送她一塊玉珮,想不到她見玉心開,說那塊玉珮是稀世奇珍,一再窮詰我玉從何來,我被逼不過,索性直言相告,把自己為報仇來京行竊的經過全部告訴她。

  「出乎意料之外,她極力挽留我;從此之後,對我特別親熱,特別用心,好像她生來就是喜愛妙手空空兒似的。

  「以後,我兩度在你手裡失風,感到棋逢敵手,心想再如此沉迷下去,一定會有危險的;而且她是那麼恬靜清高,我這賊形賊狀,怎麼配得上她呢?人貴有自知之明,我決斷離開南京。我把這個意思告訴她,她見我情辭真摯,竟潸(音同山,流淚狀)然淚下,懇求我說:『你不能在這裡再呆一兩天嗎?』其實我也是捨不得離開她的,樂得順水推舟,留連不去。

  「當晚,她特備一席酒菜請我。酒後,我和她在一張圓桌旁談天,桌上放著一張白紙,兩支鉛筆,當時,她的姑媽在房子裡,許多話未便明談,就用『筆談』代替。

  「想不到她在紙上寫了兩個字:『給你。』

  「我莫名其妙,提起筆寫道:「什麼?』

  「她在紙上寫著:『人。』

  「我寫:『什麼人?』

  「她寫:『近在眼前。』

  「這時我心潮澎湃,激情翻滾,但是我不敢相信,又在紙上寫道:『真的嗎?』

  「她寫:『我幾時騙過你?』

  「這時我的手顫抖了。但是我極力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寫道:『什麼時候?』

  「她寫著:『許你了,隨你的便!』

  「這時我歡喜欲狂!要不是她姑母在場,我高興得真會蹦起三丈!

  「自此以後,我死心塌地聽她指揮,做了一案又一案。她一再鼓勵我,說姓程的馬上就要垮臺了,再加一把勁,最後教我在失主牆上留書:『其奈我何』,想加速你下臺。那以後,她對我可以說是百依百順,體貼入微,溫柔備至。我們兩相情願,『土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我曾經問她,為什麼對你那樣仇恨,她說,她曾受過你莫大侮辱,具體情況以後她會告訴我。但是,直至今日,我還不明白地為什麼跟你結下這樣深的仇恨!」

  程科長聽完這段話,不覺倒吸一口涼氣,發出驚奇的感歎。他隨手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美術相片,遞給王存主,問他:「你認識這個人嗎?」

  王存金接過相片,端進了半天,搖搖頭說:「沒見過!」

  「你看這個人長相如何?」

  「風流、英俊,是個十足的美男子。」

  「你比他怎麼樣?」

  王存金笑說:「我怎能同他相比呢?」

  「對,很多人都比不上他漂亮。他就是黎麗麗的情人劉振亮,他們共醉過床上春風,準備結婚了。由於劉振亮結婚缺款,盜竊了美國特使馬歇爾的汽車。此案被我破獲了,劉振亮負傷棄車逃走,不再來南京,因此勞燕分飛。黎麗麗失去了劉振亮,精神上受到了極大刺激,幾至神經失常,因此,對我懷恨在心。後來,她結識了你,知道你本領不錯,便想攏絡你,利用你,甚至不惜犧牲色相。以求一逞。她報仇之心如此迫切,這證明她對劉振亮是如何地鍾情!」

  王存金聽了這段話,如夢初醒,但他沉吟片刻後,又大聲提出異議:「不對!科長,我可對天發誓,黎麗麗和我發生關係之前,她還是一個處女。」

  這句話把程科長和趙組長都聽呆了。趙組長說:「工存金,你酒已經喝醉了!」

  「不,每分每秒我的頭腦都是清醒的,我說的是真話,我相信程科長也不會騙我的!」

  這時,彼此都感到愕然,房間裡顯得格外沉寂。

  過一會兒,王存金打破悶局,酸溜溜地說:「對,我明白了!記得定情之夕,在緊要關頭之際,黎麗麗突然歎了一口氣,似有難言的隱痛。那時我感到奇怪,一直不解其意,想不到她復仇意念那樣堅決,她所付的代價也算不小了。劉振亮的確漂亮,我想他肯定還有其他的優點,不然的話,黎麗麗不會對他那樣沉迷,為他犧牲處女的貞操!」

  程科長感歎道:「劉振亮的優點就是對女人有一套辦法。他從南京進出後,由盜竊改行為拆白,是個有名的『拆白党』分子。在上海,他不知玩弄了多少女性,為了達到和更有錢的女人結婚,到香港過花天酒地的生活,不惜以最殘忍的手段把他未婚妻從樓上推下致死。案發後,他畏罪自殺了。」

  王存金聽後,沉默不語。良久,他以懇切的口吻向程科長請求道:「科長,這個案件,千斤萬擔我王存金一人挑下去。我求求你,請你行行好事,高抬貴手,把黎麗麗撇開案外。她是好女子,一牽連進去,肯定身敗名裂,毀了她一生前途。」

  程科長不可思議地問道:『她利用你,把你搞到這個地步,難道你不埋怨她嗎?」

  王存金苦笑說:「這有什麼好埋怨的呢?現在的社會,彼此之向是互相利用的。她付出了處女的貞操,利用我替她報仇;這和那批達官貴人、富商豪紳以名利地位利用科長來抓我,豈不是一樣的嗎?不過我已經滿足了這個代價,不管到什麼地步,雖刀、鋸、斧、鉞加身,我都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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