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濡濕面頰的雨 | 上頁 下頁
二六


  觀眾以年輕女性居多,整個會場氣氛冷漠,並沒有那種充滿渴望或性欲的熾熱情感,大家只是抱著想看希奇又有點恐怖的事的心情前來。雖然摻雜著幾位貌似觀光客的白種男人,但他們也只是望著這些特立獨行的年輕觀眾,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接下來是年輕男人的脫衣舞表演。身穿夾克的年輕男人雙手插入長褲口袋內,走到舞臺中央,在沒有投射燈照射下開始跳舞,感覺好像是在家中獨自聽音樂時,逐漸亢奮的起舞一般。不過,他脫衣服的動作比剛才的女人煽情,身上的夾克仿佛是被人剝掉,襯衫鈕扣是由下往上一顆顆慢慢解開,長褲是一邊扭動一邊脫下,襪子則如垃圾般丟棄。最後只剩下一條彩色T字褲時,他扭動腰肢、掩住胯間獨自狂舞,和方才的女人形成強烈對比,充滿熱情。

  接下來走出一個全身戴滿環飾的男人,一絲不掛的舞動。耳環和乳頭的環飾用好幾條金屬鏈子相連接,肚臍和陰莖的環飾不住顫動。我驚駭的看完這部分後,有點無聊的把視線集中在觀眾臉上。看情形,除了最先出場跳舞的美麗年輕女性,我和其他人素未謀面。

  不知不覺間,我打起噸來,直到聽到尖叫聲才驚醒過來。現場表演似乎已經結束,舞臺上拉起銀幕,映出黑白的影像。我倒吸一口冷氣,因為一具屍體正全裸的橫在眼前。屍體是年輕的白種女人,躺在不銹鋼制的手術臺上,一隻穿著白衣、戴薄塑膠手套的手突然出現,冷冷的翻開女人的眼瞼,黑色的眼瞳已失去光彩。

  看樣子,正要開始解剖。我擺出防衛姿態,因為不銹鋼手術臺讓我想起某件事。

  戴著薄塑膠手套的手突然用仿佛切向用的大菜刀把眼瞼割下,露出一邊的眼球,觀眾尖叫出聲,還夾雜著男人的呻吟聲,我似乎能聽到所有人深吸一口氣的聲音。

  戴著薄塑膠手套的手迅速往下移,用極端職業化的動作翻開女屍的陰唇。我移開視線。不過,擔心也沒用,那只手再度握住剛剛那把切肉刀。我還來不及喊「住手」,切肉刀已將右大腿至腳踝一直線割開,皮膚迸裂,出現白色的厚脂肪層和底下的紅黑色肉塊。

  尖叫聲再度響起。我感到噁心,用手上的宣傳單遮住臉,心想那只不過是影片罷了。

  戴著薄塑膠手套的手正確而迅速的從耳朵上方把頭皮劃開,在我來不及闔眼之前,已如拿掉假髮般將頭髮連頭皮翻開,露出頭蓋骨。我忍不住低下頭。

  我想起來了。那雅加達街頭的氣味——一種混雜著花香,難以言喻的腐爛氣味。

  我最害怕的就是那股腐爛的臭味。躺在不銹鋼臺上的博夫雖被冷凍,卻仍微微飄散出腐臭味,那是我一輩子忘不了的臭味。我拼命用手煽風,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恐怕自己即將暈倒。瞥向畫面,戴著薄塑膠手套的手正將喉嚨至腹部一口氣劃開,皮膚掀翻,內臟外露。

  我用雙手抱住胸口,身體無力的往下滑。突然,一隻男人的手扶住我。

  「你沒事吧?」

  不知何時,成瀨來到我身旁,摟住我肩膀。我抬起臉時,他將我緊緊抱入懷中。

  「我覺得很不舒服。」

  「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吧。」

  我依偎著成瀨,穿過正緊盯著銀幕的觀眾,步出走廊。

  走廊上只有偶爾出來買飲料或上洗手間的觀眾。我坐在地板上,呼吸清涼的空氣,情緒逐漸恢復平靜。

  成瀨跪在我身旁,溫柔的說:「想喝點什麼嗎?」

  「不。」我凝視成瀨。「不久前才說過那麼殘酷的話,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溫柔?」

  「對不起,我太孩子氣了。」成瀨坦誠道歉。「我只是有點生氣,以為你撒謊。」

  「只是有點生氣?到目前為止我從未見過說話那麼殘酷的人!」

  成瀨表情真摯,低聲說道:「雖然話一出口就收不回來,但我並非真心傷害你,只是以為你說謊欺騙我,是個無藥可救的女人,才會氣憤得無法控制自己,想用話刺傷你。我真的太不成熟了。你該不會記恨我一輩子吧?」

  以前只要被人這樣羞辱,我真的一輩子不會原諒對方,但現在我已經不是那種人了。只不過,就算原諒成瀨,他所說的話仍會長留在我心裡。我常常在想,如果不原諒別人就能抹消記憶,那該有多好。

  「這可難講了。」我困惑的回答。

  成瀨或許認為這表示他已獲得原諒,松了一口氣似的坐在我身旁,說:「已經不再監視你家了。」

  我眼睛一亮。這表示他在我家找不到任何證據。

  「那你怎麼辦?」

  「這……該從什麼地方著手呢?」成瀨不知所措的轉過臉。

  我沒告訴他川添桂的那封信,也沒告訴他耀子的帳簿,所以他一定毫無頭緒。

  「還有,君島不會來了。今天你離開後,我已經打電話指示過他。」

  「你能這樣做嗎?」

  「我想應該可以。」

  「明天是星期三,距離星期六只剩三天。」我屈指一算,對於時間不多感到憂心,因為我也不知從何找起。

  這時,會場裡響起熱烈的掌聲。

  「好像又有什麼表演開始了。」我說。

  成瀨回頭望向會場。「那我們進去看看。」

  舞臺上站著一位短髮女人,身穿拉鍊前開的禮服,身旁站著剛才入場時排在我後面的那對全身戴滿環飾的情侶。

  「要表演什麼呢?」我剛才的座位已經被人佔據,只好和成瀨站在一起,從觀眾背後望向舞臺。

  紮馬尾的男人打開黑色公事包,取出針狀物消毒,看樣子是準備替人穿洞,臉上戴滿環飾的女人則是其助手兼活廣告。

  短髮女人躺在舞臺簡陋的床上,禮服拉鍊拉下,穿洞師傅和女助手遮住她的上方,開始做一些動作,但看不清楚。四周響起「看不到」的聲音,但那對情侶認真工作,頭也不抬。

  才一會兒,短髮女人站起來,讓觀眾看她的腹部。

  「你看到了嗎?是怎麼回事?」我問身材高大的成瀨。

  成瀨無聊的回答:「是在那女人的肚臍穿洞,戴上環飾。」

  「是嗎?」

  我到底必須看這種表演到什麼時候?現在我只希望儘快找出耀子覺得無法釋懷的事。這時,成瀨用手肘碰我。

  「什麼事?」

  「你看。」

  我挺直腰杆,朝成瀨指示的方向望去,立刻愣住了。接著出場的居然是小林由加利。

  由加利化著比平常更濃的妝,原本垂直的長髮燙成卷髮,面帶微笑。不尋常的是,她下身穿牛仔褲,上身卻一絲不掛。形狀小而優美的乳房高挺,由肩膀到胸部的線條很漂亮,充分顯露出年輕少女的魅力。我覺得她炫麗動人,因為她全身散發出對這種事毫無經驗的生澀氣息——不管如何濃妝豔抹、如何面帶笑容都無法掩飾。

  男的穿洞師傅讓由加利坐在中央的椅子上,立即伸手抓住由加利桃紅色的乳頭。由加利微微蹙眉,反而顯得更性感。女助手遞上沾有消毒水的棉花。男人用棉花擦拭乳頭。

  「哇,好涼!」

  可以聽見由加利羞赧的低語。看樣子,由加利是要在乳頭上穿洞戴環飾。

  「會痛嗎?」我情不自禁的喃喃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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