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濡濕面頰的雨 | 上頁 下頁
一〇


  「是嗎?他還不到養老的年紀吧。」耀子的母親一邊朝成瀨頷首打招呼,一邊輪流望著我們,露出笑容,可能以為成瀨是我的男朋友吧。

  「我們剛好來到附近。對了,正子最近好嗎?」

  「咦?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啊。她最近連電話也沒打給我呢。」

  「是嗎?她似乎很忙,我和她也不常見面。伯母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我假裝若無其事的問。

  耀子的母親沉吟道:「那孩子去了一趟德國,對吧?回來以後帶了一些紀念品過來,之後就沒再見到她,後來又來過一次電話。同樣住在東京,卻總覺得那孩子好象一直無法安定下來。」說著,耀子的母親笑了。

  無法安定下來?不,是可以安定下來卻不想。

  「以那種羞人的模樣抛頭露面,又盡寫些什麼皮鞭、蠟燭之類的東西,讓我在這邊都抬不起頭來。」

  「那是很了不起的作品呢。」

  「是嗎?但我是公務員,對我還是有點困擾。」

  耀子的母親不停的抱怨年輕的保姆怎樣諷刺她、市政府社會福利課的人怎樣譏笑她,我笑著敷衍了幾句。

  成瀨偷偷以眼神向我示意,我打斷她的話。「有空我會再來拜訪,請幫我問侯正子。」

  「不進來喝杯茶?」

  「不,下次吧。」

  「是嗎?」我和成瀨向她道別後,走向停車場。她目送我們離開,突然開口道:「美露小姐。」

  「嗯?」我回頭。

  耀子的母親仿佛一切了然於胸,溫柔的對我說:「你已經完全康復了,真好。」

  我立刻發覺她是指成瀨陪在我身旁。她完全不知道耀子身上發生的事,或是耀子面臨的困境,只想到我身上發生的悲劇而關心我。我內心一陣痛楚,勉強回答:「謝謝。」

  回到車上,我深歎一回氣。「耀子好象沒來過。不過,也許應該進去看看才對。」

  「不,不必了。」成瀨心事重重的望著外觀大同小異的公寓並排的住宅街。

  「也對。耀子的母親個性耿直、狷介不阿,耀子平常很少來找她,一定也沒有和她聯絡。」

  「可是,她和耀子很像。」成瀨一邊說一邊以熟練的動作啟動引擎。

  「嗯。」我表示有同感,並且想:她們什麼地方像呢?等我想到是「內在的溫柔」時,車子已經離開我和本名宇野正子的耀子曾經共同生活過的市街。

  耀子和我都是單親家庭,她家是母女,我家是父女。從各方面來看,我們是對比。

  耀子的父親在耀子三歲時和她母親離婚,另組家庭,所以耀子有兩位同父異母的兄弟,只是斷絕音訊,形同陌路。耀子和任職市立幼稚園的母親共同生活,但卻在不同的幼稚園上學。

  「我媽個性太一板一眼,我明明應該讀她任職的幼稚園,她卻說不想公私混淆,故意讓我讀別家幼稚園,簡直太傻了。這樣她必須花時間接送我,又讓我很寂寞,根本一無好處。她的這種堅持,最後只是讓自己吃虧。」

  精明能幹、凡事講求效率的耀子,覺得母親這樣做很荒唐。她對母親的愛勝人一籌,卻也十分叛逆。

  耀子和母親的關係愛憎非常激烈,而且時常擺蕩不定,但不管是愛是恨,她和母親緊密的關係令我羡慕。

  我則是因為中學時代母親病歿,之後就和父親相依為命。父親在我目前居住的處所設立事務所,經營偵探調查業務,收入相當豐厚,為我雇了好幾個傭人。但他為我做的事就僅止於此。

  所以,母親死後家裡的生活並沒有困難,只不過我必須自己設法排遣寂寞,譬如讀書或泡電影院。不久,我邂逅了後來成為我丈夫的博夫,高校時代總算過得快樂多了。現在我當然能夠瞭解,父親當時光是填補內心的寂寞就已自顧不暇了。

  坦白說,我和耀子在高校時代幾乎完全不相識。我理所當然的讀升學班,而耀子則是讀為數希少的就業班。聽說她高校畢業後在某家信用合作社任職,不過我沉浸在愛河中,對和自己方向不同的同學毫無興趣。

  和耀子重逢純屬偶然。大學畢業後,我進入銀座某大廣告公司工作,每天過著忙碌的生活。有一天,我到公司旁的百貨公司買午餐便當,在地下樓的小吃街猶豫著該買什麼時,有人大聲叫我。

  「村野,你是村野吧?」

  我回頭一看,賣天婦羅的老店櫥櫃後站著一位穿白色圍裙的店員,那就是耀子。

  「你是宇野?」

  「是啊,好久不見。」耀子高興的露出皓白的牙齒。

  「你在這兒工作?我完全不知道。」

  這個地下小吃街我來過很多次,卻從未注意到她。

  「嗯,這個星期才開始上班。我離開信用合作社了,這邊是兼差的。」

  「哦。」對於我這個社會新鮮人來說,化妝得很漂亮、手腳俐落的銷售貨品的耀子,感覺上非常成熟。

  「你在哪兒工作?」

  我說出公司名稱時,耀子眼睛一亮。

  「我目前正在學寫作,如果有我能夠幫忙的工作,請多多指教。」

  「你真能幹。」被耀子的氣勢震懾,我情不自禁的說。她渾身散發出一種天下無難事的自信和氣魄,非常耀眼。

  「這個你帶走。」耀子悄悄遞給我事先包裹好的炸天婦羅和幾個炸蔬菜。

  「這麼多不好吧?」

  「沒關係。」

  耀子豪爽的笑著揮揮手。不知何故,我的心情也愉快了起來。

  過了一段時間,我又到賣天婦羅的攤位去,但是耀子已經不在了。我正擔心,不知她怎麼樣了,卻又在出乎意料的場所和她碰面了——耀子出現在我公司的會議室。

  我以敬陪末座的身分進入會議室時,吃驚得連話都講不出來,因為耀子是對方企劃公司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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