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角落裡的老人 | 上頁 下頁
二一


  「溫先生在早餐桌上看到一份登有這件轟動事件的報紙,報紙旁邊並排放著一封寫給他的信。信是從利物浦寄出的,是他侄子的筆跡。」

  「溫先生把這封侄子寫給他的信交給了警方,於是信裡的內容很快就成了公產。史瓦茲先生在信裡所做的驚人陳述,使得平靜而商業化的利物浦發生的大騷動,沒有幾個其他案件比得上。」

  「事情似乎是這樣的:十二月十日星期四的下午三點十五分,這年輕小夥子的確帶著滿滿一袋價值一萬六千英鎊左右的珠寶去見賽米歐尼茲親王。親王給予適度的稱讚,最後挑了一條項鍊、一個墜子、一隻手鐲,總價據史瓦茲先生算出來,是一萬零五百英鎊。賽米歐尼茲親王在交易上很爽快,頗有商人之風。」

  「『我買這些東西,你們當然要求馬上付款,』他的英文說得非常好。『我知道你們生意人情願要現鈔不要支票,尤其跟外國人做生意,所以我身邊一向準備好許多英國銀行的鈔票,』他帶著愉快的微笑又說:『因為一萬零五百英鎊的金子攜帶起來總是不太方便吧。請你開出收據,我的秘書藍博斯,會和你辦妥所有交易的細節。』」

  「他隨即拿起挑好的珠寶鎖進化妝箱裡,史先生只瞄到一眼箱子上的銀配飾。紙筆準備好了,史瓦茲先生開出收據和價目明細,這時親王的秘書藍博斯,當著他的面數好一百零五張響脆脆的英國銀行百元大鈔。史瓦茲先生最後向那位非常溫文爾雅而且顯然很滿意的客戶鞠了躬,就告辭了。他在大廳上遇到裴特先生,談了幾句話,就走出飯店,到了街上。」

  「他才剛離開飯店,正要過街到聖喬治學院去,一位穿著高級毛大衣的男士,從一部停在人行道上的馬車裡很快鑽出來,輕輕拍他的肩膀,遞給他一張名片,一面用清楚明白的權威語氣說:「『這是我的名字。我必須馬上和你談談。』」

  「史瓦茲看看名片,頭頂上弧形的路燈把名字照了出來:『迪米崔·史拉維亞斯基·伯貴涅夫,沙皇帝國警察處第三科。』」

  「這個名字很難發音,而且那個擁有重要頭銜的男士,隨即指向他剛由上面下來的馬車,使得史瓦茲對飯店那位親王顧客原有的絲絲懷疑,這時全都活了起來。他抓緊袋子,乖乖跟著那相貌威嚴的人走。一等他們在馬車上舒舒服服地坐定,那人開始用發音很糟但流利的英語客氣地道歉:「『先生,我必須請你原諒,這樣佔用你寶貴的時間,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在某一件事上利害一致,我一定不會這樣做的。在這件事上,我們兩個人都該會希望智取一個狡猾的惡棍。』」

  「史先生不覺憂心忡忡,直覺地將手摸向他的小皮夾,裡面滿鼓鼓地裝著剛從親王那裡拿到的銀行大鈔。」

  「『噢,我明白了,』那有禮貌的俄國人笑著說:『他對你耍了一記信任的老招術,用這麼多所謂的銀行大鈔做工具。』」

  「『所謂的?』那不幸的年輕人快喘不過氣來了。」

  「『我想我對自己的同胞摸得很清楚,不常出錯。』伯貴涅夫繼續說:『你不要忘記,我有豐富的經驗。所以,即使我沒有摸過你皮夾裡又響又脆的鈔票,如果我說沒有銀行肯用金子來換回這些鈔票,我想我的說法對於塞——呃,他自稱什麼來著?某某親王之類的——不會是不公平的。』」

  「史瓦茲先生記起他舅舅和自己的懷疑,不禁罵自己盲目愚蠢,這麼容易就收受了這些錢,一點兒也沒想到它們可能是偽鈔。現在,所有的懷疑他都察覺到了,他用緊張焦急的手指頭摸著這些紙鈔,而那俄國人鎮靜地劃了一根火柴。」

  「『你看這裡,』俄國人指著一張鈔票說,『銀行出納簽名裡的『韋』字。我不是英國警察,可是我可以在上千張真鈔裡分辨出假的『韋』來,你知道,我看的太多了。』」

  「那可憐的年輕人當然沒看過多少張英國銀行的鈔票。他分不出來包韋恩先生的簽名裡這個『韋』和那個『韋』有什麼不同,可是他的英文雖然講得沒有那個自大的俄國人流利,他卻聽得懂得那駭人言詞裡的每個字。」

  「『那麼這個在飯店的親王是……』他說。」

  「『親愛的先生,他跟你我一樣,都不是什麼親王,』沙皇陛下的警察鎮靜地下了結論。」

  「『那珠寶呢?溫先生的珠寶呢?』」

  「『珠寶倒還有希望拿得回來,噢,不過希望也不大。這些偽鈔,你完全信任而收受的鈔票,也許可以用來拿回你的東西。』」

  「『怎麼拿回來?』」

  「『製造和使用偽鈔的罪責是很重的,你也知道吧。如果我告訴他要判處七年的苦役,這個,呃,親王的快樂心情自然會平靜下來。他會乖乖把珠寶交給我,你不用擔心。他很清楚,』俄國警官帶點邪氣地又說:『我們有很多舊帳要算,不必再加上偽造假鈔的這一筆。所以,你該明白了,我們的利害是一致的。你能跟我合作嗎?』」

  「『噢,你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那年輕德國人高興地說:『溫斯婁先生和瓦薩爾先生信任我,而我卻笨得要死,上了他的當。希望現在還不遲。』」

  「『我想還不遲,』伯貴涅夫的手已經放在馬車門邊了,『我雖然在和你說話,可是我一直注意著飯店,我們的親王朋友還沒有出門。我們俄國秘密警察都很習慣了,你知道,到哪裡都保持警覺。我想,我和他對質的時候,你不一定要在場。也許你願意在馬車裡等我。外面有煩人的霧,而且你在這裡可以隱密些。現在請你給我那些鈔票好嗎?謝謝!別著急,我不會太久的。』」

  「他舉起帽子,然後把鈔票塞進漂亮毛大衣的內袋裡。他撩起大衣的時候,史先生看到一件華麗的制服和一條腰帶,這條象徵階級的腰帶無疑擔負著和樓上那狡猾的惡棍斡旋的道德責任。」

  「然後,這位俄皇陛下的警官很快鑽出了馬車,把史先生孤孤單單地留在裡面。」

  2.狡詐的無賴

  「的確,全然地孤單,」角落裡的老人以一陣諷刺的咯咯笑聲繼續說下去,「事實上,是徹徹底底地孤單。時間一刻刻過去,那穿著華麗制服、相貌威嚴的警官還沒有回來。現在已經遲了,史瓦茲先生再次罵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他太輕易就相信賽米歐尼茲親王是個騙子,是個惡棍;在心存不公的懷疑下,他又太輕易成為一個他所見過最狡詐的無賴手中的獵物。

  「史先生跑去問西北大飯店的門房,得到的答案是:飯店裡不曾有一個像他所描述的人進來過。年輕人要求見賽米歐尼茲親王,他現在希望的和剛剛相反,不要什麼都丟了。親王非常客氣地接見他,他正在向秘書口述一些信,而他的貼身男僕在隔壁房間準備主人晚上要穿的衣服。史先生想解釋他剛才做了什麼事,又覺得很難啟齒。

  「親王把珠寶鎖進去的化妝箱就放在那兒,秘書從裡頭拿出鈔票的袋子也還在。史瓦茲先生躊躇再三,親王也很不耐煩了,這年輕人才脫口說出遇到所謂俄國警官的整個經過,那警官的名片還握在他手裡呢。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