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火車怪客 | 上頁 下頁 | |
一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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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泥!」他心情愉快地對他母親說。「不要在我的炒蛋上放玉米泥!」 他穿上一件他最愛,但就天氣而言過厚的舊袍,又拿了《梅特嘉夫星報》和附了滑輪的床上用餐桌,坐回床上去。 餐畢,他淋了浴,更了衣,仿佛這一天有什麼事他必須去做似的,但其實沒有什麼事。昨天他去拜訪過卡特·萊特一家人了。他本該去見見他兒時的玩伴彼德·裡格斯的,但彼德現在在新奧爾良工作。他心裡納悶著,蜜芮恩在做什麼呢?或許正在她家後廊上修著指甲,或是在跟某個欽慕她、將來想和她一模一樣的鄰家小女孩玩西洋棋。蜜芮恩絕不是在計劃發生變時會靜思默想的人。蓋伊點了一根香煙。 樓下傳來一陣輕柔、間歇的「哐噹」聲,那是他母親或廚子珥絲琳正在清理銀器,讓它一件件掉成一堆的聲音。 他為什麼不今天就前往墨西哥呢?接下來無事可做的二十四小時將會非常淒慘,他知道。今晚,他叔父,也許加上他母親的幾個友人會來拜訪。他們都想要見見他。他上一次返鄉,《梅特嘉夫星報》以一欄的篇幅登載了關於他和他工作的事,提及了他那筆因戰事而無法利用的羅馬大獎,也提及他設計的匹茲堡商店和芝加哥醫院增建的小醫務室。他記起在紐約的那個寂寞的日子,當這份剪報隨著他母親的信寄到他手中時,他還因此幾乎覺得自己十分重要。 一股突如其來想寫信給布魯諾的衝動,促使他在工作臺前坐定,但是手握著筆,他立即明白自己無話可說。他可以想見布魯諾身穿那身褐棕色套裝,肩上背著相機,步履蹣跚地爬上聖塔菲的某個濯濯山丘,咧著一嘴爛牙,笑看某件東西,不穩地舉起他的相機,按下快門等景象。可以想見布魯諾口袋裡放有得來容易的一千元,在酒吧內坐著等他母親的到來。他需要跟布魯諾說什麼?他蓋上鋼筆筆套,把筆扔回桌上。 「媽?」他叫著。他跑下樓去。「下午去看場電影,你說好嗎?」 他母親說她這一周已經看過兩場電影了。 「你向來不愛看電影的嘛。」她責駡他說。 「媽,我真的想去看啦!」他笑著堅持己意地說。 § 8 這天晚上大約十一點的時候,電話鈴聲大作,他母親接了電話,然後走進客廳來叫他,在座的尚有他叔父、叔母、瑞奇和泰依兩位堂兄弟。 「是長途電話。」他母親說。 蓋伊點點頭。鐵定是布瑞哈特打來的,要求他做進一步解釋。蓋伊當天已經寫回信給他了。 「喂,蓋伊,」電話裡的人說。「我是查理。」 「哪一位查理?」 「查理·布魯諾。」 「噢——你好嗎?謝謝你準備把書寄還給我。」 「我還沒寄出去,但我會寄的。」布魯諾的腔調帶有蓋伊記憶中他在火車上的那種酒醉的開心感。「要來聖塔菲嗎?」 「我恐怕不能去。」 「棕櫚灘那兒怎麼樣?過幾個星期我可以去那裡拜訪你嗎?我想去看看它的樣子。」 「抱歉,那件事吹了。」 「吹了?為什麼?」 「一言難盡。我已經改變主意了。」 「是為了你老婆?」 「不,不是。」蓋伊覺得有些不快。 「她要你留下來陪她?」 「是,多少算是。」 「蜜芮恩要跟著去棕櫚灘?」 他還記得她的名字讓蓋伊嚇了一跳。 「你還沒辦好離婚手續,嗯?」 「正在辦。」蓋伊簡潔地說。 「沒錯,我會付這通電話的錢!」布魯諾對某個人大聲喊叫。「天哪!」口氣厭惡。「聽著,蓋伊,你為了她而放棄那份工作嗎?」 「也不全是為了她。沒關係,反正結束了。」 「你得等那孩子出世後才辦得成離婚手續嗎?」 蓋伊什麼也沒說。 「另一個男人不娶她了,啊?」 「噢,是呀,他——」 「耶?」布魯諾挖苦地打斷他的話。 「我不能再多談了,今晚我們家有客人。祝你旅途愉快,查理。」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談?明天嗎?」 「明天我不會在這裡。」 「噢。」此刻布魯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落,蓋伊希望他正是這樣。接著電話那一頭的聲音再響起,語帶陰沉的親密感。「聽著,蓋伊,如果你要將任何事處理妥當,你知道,只要給個指示就行了。」 蓋伊皺起眉頭。一個問題在他腦中成形,他立刻便知道答案。他記起布魯諾的謀殺計劃。 「你想要什麼,蓋伊?」 「什麼都不要。我很知足,明白嗎?」 其實布魯諾的表現是酒後的虛張聲勢,他心想。他為什麼該有一本正經的反應呢? 「蓋伊,我是說真的。」 電話裡的聲音含糊不清,酒醉的程度更嚴重了。 「再見,查理。」蓋伊說。 然後他等著布魯諾先掛上電話。 「聽起來一切不是很順利的樣子。」布魯諾挑釁地說。 「我看不出來這關你什麼事。」 「蓋伊!」聲音是帶淚哭泣的嗚咽聲。 蓋伊正準備開口,電話裡傳來喀喇一聲,便沉寂無聲了。他有股衝動想叫接線生追查這通電話的來處,繼而一想,這是布魯諾酒後的虛張聲勢,無聊之舉。但布魯諾有他的地址讓他苦惱不已。蓋伊將手重重地穿過頭髮,走回客廳。 § 9 剛才對安說的有關蜜芮思的所有事情,蓋伊心想,並不如他和安一同站在石子路上這項事實重要。他牽著她的手漫步,凝視四周全然異國情調的景致——一條兩旁巨木林立,好似法國香榭麗舍大街的寬廣大道、數座豎立於台座上的軍事雕像、和再遠一點一些他不熟知的建築物。安仍低頭走在他身旁,幾乎是在配合著他慢條斯理的步調。兩人的肩頭擦撞了一下,他便注視著她,看她是否正要開口,說他的決定正確,但她雙唇未啟,仍若有所思。她在頸背處用銀帶束著淡黃色秀髮,髮絲在背後吹來的風勢下輕柔的飄動。這是他認識她以來的第二個夏天,陽光才開始曬黑她的面龐,所以她的膚色差不多跟她的發色一樣。不久,她的膚色會比發色還深,但蓋伊最喜歡她現在這個樣子,像件白金製品似的。 她轉身看他,嘴角現出一抹忸怩的笑容,因為他一直盯著她看。 「你無法忍受這情形吧,蓋伊?」 「是的。別問我為什麼,我無法忍受。」 他看見笑容在她臉上停滯,還加添了困惑,或者苦惱。 「放棄這麼大的案子有些可惜。」 現在這件事令他擔憂不已。為了這件事,他感到精疲力竭。 「我就是很討厭她。」他平靜地說。 「但是你不該討厭任何事物。」 他做了個神經緊張的手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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