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大海獠牙 | 上頁 下頁
四四


  「這裡有個理由。從津奈見村騙了船之後,3日至7日之間,阿久津他們在哪裡呢?用什麼來填補這五天時間的空白才好呢?當然,大概也有盜竊炸藥的勾當,但還有另一件事兒。我想,結城宗市先—一走訪了怪病村,而後又是去熊本,又是訪工廠,這期間,阿久津一直在尋找把結城騙出來的機會和隱藏屍體的場所。依照我的推理,充分研究了地理情況的阿久津可能對結城說,寺野井在會辯天山的途中等著他。說寺野井到水潟來了,在等他,那結城是不能不去的。哪怕黑燈瞎火,也必須去那裡。阿久津一定說了許多話:工廠示意圖畫完了嗎,先生說要親自拿到它。我來接你,他在海濱等著,換件衣服去吧,走的時候別忘了筆記本……過了二十來分鐘,結城宗市出去了。他來到海邊。星空朗照,波光閃耀,細細的小道清晰可辨。在隧道裡,冷不防阿久津出來了。他是只要能殺死結城就行。二人鑽出隧道。阿久津的同夥河野正站在那裡。因為是夜晚,從背影認不出是寺野井還是河野。『在那兒,結城,先生在等著哪!』這麼說完,阿久津就轉到結城的身後,使足勁兒猛擊他的頭部。結城昏倒在地。阿久津把那伽南手帕給他捂上,讓他吸進麻醉劑。然後,和河野一起,穿過事先調查好的樵夫走的小道,摸到那片森林裡。以後的事就像我們所看見的現場那樣了。只要讓烏鴉把肉吃了就萬事大吉,真是策劃周密呀。」

  勢良目不轉睛地瞧著木田的臉,深深地吸了口氣,說:

  「的確啊……那麼,3日至7日的空白,是在尋找作案地點咯?如此說來,估計他們出遠海是不對了。」

  「或許也出海查看過。為炸藥的事他們曾去過天草,可能同時也在捉摸拋棄屍體的場所。最後他們打定主意,讓森林中的烏鴉來啄光吃淨。恐怕誰都首先會想到用船把屍體丟進海裡,但這個海是內海,每天潮流撲岸回旋,如果把屍體拋到這種地方,馬上就會露餡。沒有更好的棄屍場所嗎?沒有不露痕跡的埋屍方法嗎?為此,阿久津謊稱水質檢測而天天出海……有一天——也許我的推理過頭了—在村頭或者島上月久津看見了群聚在死貓上的烏鴉。我去大泊村患者家時,也曾見過烏鴉襲擊貓哩,而且貓還活著。那情景真可怕!烏鴉饑腸轆轆,羸弱垂死的貓正好是香餌。目擊這種情景的阿久津便找尋烏鴉棲息的森林。出海。烏鴉飛翔。這些烏鴉黃昏時飛回哪裡呢?可能阿久津在海上弄清了這一點……是辯天山深處的森林。他事先查看了那片森林。果然,烏鴉成群。對那些得了怪病的烏鴉,大概阿久津嘻嘻一笑,不勝感謝吧。這些將為他啄食宗市屍體的烏鴉……」

  勢良似乎在心裡描繪著木田所講述的情形,後來他慢吞吞地開口說:「明白了……那麼,在這封信中,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嗎?」

  「有的……」木田說,他的眼睛裡露出仿佛有點難以啟齒的神色。「勢良君,你對結城鬱子的性格是怎麼想的?這是個不可思議的女人啊。我認為,委身于阿久津,並不是這個女人軟弱,相反,她是剛強的女人。我曾說過她來水潟時給我的最初印象吧?我聽到她那低低的、有些世故的聲音,很覺奇怪。她那身黑色西裝和灰色女帽很適稱。你我都是鄉巴佬,對服飾考究、有大城市派頭的女人,總要不由地想多看幾眼。你對我說過,湯王寺的藝妓蘭子因為還不上雇主的債,所以去熊本掙一陣子錢。這個蘭子只是看了報紙上的消息,便跑到水潟署來。要知道,她是靠賣身掙錢生活的藝妓呀!可是,她具有讀了報紙就飛奔而來的純樸。而鬱子怎樣呢?當初,她把丈夫去向不明的事托給你我,此後就不管了,連丈夫的遺骸也棄而不顧,而且又跑到湯山去。還記得那個溫泉村夜晚嗎?我至今忘不掉她凝視阿久津屍體的表情。在信上,她說沒有比那個晚上更高興的了。但一定不止於此吧。郁子說水潟怪病殺了她市議會議員也如此。勢良君,大家不是都在蒙受怪病之災嗎?想想吧……除非人們為這個問題絞盡腦汁,否則,水潟怪病作為日本最醜惡的黑點,將永遠存在。我現在就正在思考它……」

  「是啊,確實如此。」

  「勢良君,我們的當務之急是什麼呢?是毫無怨言地認真給患者治療?是為杜絕犯罪而日夜奔跑?這些都是有益的吧,但是,只要怪病的真正原因不早日弄清,只要國家不顧及不知火海沿岸漁民的生活保障,也許就還會下起第三場、第四場血雨……」

  「我也有同感……你努力行醫吧,別再幹偵探行當啦!」勢良微笑地說。

  「不,這可不是業餘愛好喲!只要有警醫這個名譽頭銜,我就繼續幹下去。」

  「甚至於把醫院交給夫人嗎?」

  「唔,是的。」

  這時,木田好像想起了什麼,沖裡面招呼妻子。靜技立刻從半開的門裡露出圓圓的臉龐。

  「靜枝,把圍棋盤拿來!」

  她微微一笑,把頭縮了回去。與此同時,電話鈴刺耳地響了起來。不一會兒,靜枝大聲喊道:

  「喂,星浦的患者受傷了……」

  「怪病患者嗎?」

  「好像是吧,派出所打來的。」

  「又不能穩穩當當地下棋啦!勢良君,別忘了是我讓你兩個子兒的決戰喲!」木田看著勢良,聲音朗朗。丈夫,也為她除了惡魔,這完全是言不由衷。勢良君,我認為,這次兇殺的動機,恐怕蟄伏在鬱子那令人難以捉摸的軀體之中的東西也含有幾分吧。她說會遭到我的叱責,但……」

  木田說到這裡,又扔掉了第二個煙蒂。他的沉靜表情跟往日大不相同,勢良出神地盯著他,似乎深有同感。

  「勢良君,這次殺人案件和水潟怪病有關,不,簡直是難解難分。怪病就像是擁有東洋化工廠的水潟市在十幾年的歷史中長出來的膿瘡。從表面上看,殺人案件是結城郁子這個女人夾在中間的愛憎之爭,似乎只是由於他們選擇了水潟這個舞臺,才偶然聯繫在一起的。但事實上,在另外的地方,有人正張著獠牙……那就是寺野井正藏和佐木川化學公司。多麼令人心驚肉跳啊!它告訴你我,今後必須更深入地思考這個問題。城市不幸的事實。對怪病束手無策的可悲事實,不僅水潟的、九州的人們要思索,作為國民現實問題,任何人都應該思索。何況在複雜的資本主義結構當中,公司也處於與個人愛憎相似的撲朔迷離的鬥爭旋渦裡。國會議員亦然,

  § 終章 死掉的大海

  又一年過去了。1960年2月12日,東洋化合工業的宇佐見經理就寺井知事居中斡旋的漁業補償問題,在熊本縣東洋事務所表明了態度:首先拿出一億日元,作為保障葦北、天草兩海區三千戶漁民生活和恢復生產的資金。全國各報的角落裡都登載了簽署經過。

  當天,宇見佐經理對記者團發表談話,說「水潟病問題尚處於政府各省廳正在研究的階段,但工廠方面考慮到,與漁民們對立會導致暴動事件,使民眾及工廠職工也憂心忡忡,所以最根本的問題是要及早清除社會不安,為此才作出了這次決定。然而,厚生省先前發表的『某種有機汞化合物』,究竟是『哪種』呢?本公司一如既往,『怪病原因不在工廠』的觀點並未改變。根據有關法律,同意站在公正立場上的調解,因此簽了字……」

  在此前後,農林省農地局計劃部主張疏浚水潟灣、填埋污泥量最大的袋灣,宣佈為探討技術上的可能性,正式開始實地考查,以期在清理海域的同時,將大約四百九十五公頃的袋灣填造成新農田。這是在水潟病問題上明確提出的根本對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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