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大海獠牙 | 上頁 下頁
一七


  「不這麼推測就不合乎邏輯。宗市和鬱子的失蹤……再加上那二人的失蹤,留下的痕跡就只有以怪病為題這一點了。准是借這個名目完成什麼任務之後回去了……盡是怪事。就說水潟病吧,原因不明,卻一個接一個地死了許多人,今天又有一個要死啦!我們可不能在這兒碰了壁就撒手不管。要是你和我放棄對結城宗市的搜查,那讓誰幹呢?」木田用浮腫的眼睛盯著勢良的臉,又繼續說:「不過,問題是我是個醫生,在幹這件事的時候,候診室裡總有打架受傷的、被車撞壞的人抬進來。我的職責是治療。而你,勢良君,是刑警,本職工作就是要使那種事情不發生啊!」

  勢良微笑地聽了木田這一通有點強加於人的教訓。他看了看候診室裡的患者,出了醫院,朝署裡走去。木田一邊不慌不忙地看著病歷,一邊吩咐靜枝叫進下一個患者。

  水潟市是傷亡事故比較多的城鎮,原因之一是狹窄的街道上卡車過度擁擠。每天總要送來三四名受傷的,現在進診療室來的年輕人,就是從卡車上摔下來的炭鋪店員。被裝木炭的草包壓在底下,左胸嚴重擦傷。

  「是坐在卡車上的嗎?」

  「是的。」

  「疼嗎?」

  「疼啊!」

  年輕人在整個治療過程中一直緊咬牙關。治療之後,靜校給他纏上繃帶。木田看著年輕人身上的三角巾想起了前幾天給三個被打傷的人治療的情形。那些健壯的米浦青年後來怎樣了?那個丟錢包的、二十一二歲的小夥子,往土堤綠草中跑去的嚴肅勁兒真夠可笑的。

  現在,透過玻璃看得見那土堤橫在落日遲遲的天空下,堤上等距離地種植著櫻樹。不時有白色斑駁的卡車向三台河口疾馳而去,揚起陣陣煙塵。木田覺得有點疲勞,身子酸軟。

  這時,木田猛然想起那個小夥子說的話:「沒走過這條道,錢包怎麼掉到這個地方來了?」

  人失落了東西,往往會認為是掉在了來時的路上,必然折回去尋找。但是,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的,就是掉在地上的錢包會滾到前面去,即使人們在它剛一掉落的瞬間就發覺了,也常常想不到東西就在腳下的前方。誰都是回頭往後看,張惶失措,馬上噔噔噔地返回原路。

  我只注意從那個口袋似的湯王寺往水潟來的路上,這不就是以為在口袋中不見了的東西,一定是從口袋的開口出去了,而沒有想到它也許會藏在口袋的深處嗎?那湯王寺的前方是什麼地方呢?

  本田跑到電話機旁,要通了奈良屋旅館。接電話的是老闆。

  「你的旅館在湯王寺的北端,那麼,從你的地界再往前就走不過去了嗎?」

  「是的,有座辯天祠,再就是山了。」

  「那裡再往北不通嗎?就是往泊京村的方向?」

  「在地圖上,泊京跟這兒是鄰村,但其實它是從津奈見過來的山道的終點。」

  「這麼說,那邊的終點和湯王寺的終點,是隔著辯天洞的山岩嘍?」

  「不只是岩石,是山崖,往裡還是山。」

  「往那山裡怎麼去呢?」

  「辯天祠的山岩上有隧道。」

  「隧道?」

  「有一條勉強能過人的狹窄的近道。」

  木田呆呆地放下電話。

  從湯王寺,用不著乘公共汽車,有一條通往津奈見的路……有一條通往泊京、早栗的樵夫來往的路……

  第二天,10月25日的早晨,木田民平和勢良富大郎把吉普扔在湯王寺,向山崖登去。他們的右邊就是晨霧彌漫的不知火灣。到了辯天祠,繞過去就找到那條狹窄的隧道。這條隧道,與其說是岩石的,還不如說是選在堅硬的土層上開鑿的。森林就在上面,像綠色的洞門一樣,陰森森的。隧道只有四十米長,低著頭剛剛能通過。裡面曲曲彎彎,很昏暗。走了一會兒,前面就看見明亮的出口。冰涼的水滴打濕了木田和勢良的脖頸。

  二人出了隧洞,不久便走進地勢陡峭的喬木林中。那裡隱隱約約有一條青草倒伏的小道。走了大約百來米,坡度稍微平緩些,道路變成荊棘和矮竹雜生的濕地。前方有片森林;這片森林的位置,被辯天祠和山崖遮擋著,從湯王寺的方向看不見。

  木田和勢良踏著山路向森林進發。

  剛走進森林不遠,勢良突然叫了一聲,僵在那裡。前面,有什麼東西在動,黑色的,幾十個聚在一處。

  「是烏鴉!」

  勢良喊道。

  木田也看見了。在幽暗的闊葉林邊緣,大海像一條白線遠遠地橫在那裡;通向大海的路上,有一塊亂石雜陳、野草叢生的平地,聚集著一群烏鴉。

  那黑色的一團烏鴉為不速之容而驚恐騷亂,有一隻撲啦啦飛上大杉樹枝頭。抬頭看樹上,幾乎所有的枝衩上都像長了瘤子似地蹲著成排的烏鴉。剛才飛起來的那只烏鴉吧嗒一聲掉到地上,一動不動了。其餘的烏鴉都只是在地上撲撲騰騰地走動。勢良扔過去一塊石頭。

  哇,哇,哇,哇——

  哇,哇,哇,哇——

  烏鴉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只要有一隻一叫,其餘的就都跟著叫起來。

  「是得了怪病的烏鴉。」

  木田說,勢良又投了塊石頭。

  鴉群開始從麇集的地方東倒西歪地散開了。它們羽毛脫落,肋骨像梳子似地一根根凸出來,一隻烏鴉在地上團團打轉,木筷子般的爪子上粘著死掉的同伴的碎肉。它哇哇地叫了一陣兒,終於不能動彈了。它們都不能飛翔了,是一群吃了海裡死魚的病烏鴉。

  「再往裡走幾步看看!」

  木田和勢良順著躺滿死烏鴉的道路又往前走了二十來步。突然,他倆幾乎同時驚叫起來,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橫在前面。

  那具骸骨近在眼前。骨頭上只有貼地面一側還掛著碎肉片,西服破破爛爛,從袖口伸出的手上已經沒有皮肉了,大概是被烏鴉叼碎的。一隻烏鴉把嘴插進頭蓋骨裡,就那麼死了,它也已經腐爛,成了一塊黑疙瘩。

  頭蓋骨的旁邊扔著一本筆記本,勢良把它撿了起來,只見本皮上寫著:探訪在水潟發生的原因不明的食物中毒記錄。

  這時,本田走到離屍體一米來遠的地方,拾起了什麼東西。

  「勢良君,你看這個!」原來是一截已經裂開的煙頭兒。「在瀧堂的山崖上,我曾讓結城宗市吸煙,當時,宗市說不會……」

  由於屍體的發現,保健醫生結城宗市被殺案件露出了眉目。以一個煙頭兒為線索,他殺這一點確定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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