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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中午休息時間,晴美和幸子一道吃飯。幸子說:

  「山室老師被殺那晚,我對令兄誘惑了呢!」

  「哦?」

  幸子調侃她笑道:「他差一點答應時,就接到大町老師被殺的通知了。」

  「是我打攪了你們,真對不起!」

  「也沒甚麼。我只是想請他來我的公寓,跟他談天說地……一個獨居女人,有人聽她訴心聲也是莫大安慰!」

  「若是這樣,家兄也許可以辦得到。」

  「不過……目前他大概沒有那份閒情逸致了。」

  「是啊,他很忙……」

  晴美個人倒是覺得所長比姑媽介紹的那位淑女好。即使不是結婚對象,起碼可讓片山受到婚前「教育」。

  「大概不會再有事發生了吧!」幸子驀地自言自語。「山室、大町……若是還有別的講師遇害,誰也不敢來這兒教課啦!」

  她像是開玩笑,可是眼睛沒有笑,而且不安地眺望遠方……

  下午兩點。晴美照例起身泡咖啡,剛好負責清潔的阿嬸準時出現。

  「就是這些而已。」晴美把燒好的魚幹放進福爾摩斯的碟子裡。「砒霜是怎樣放進去的呢?沏好紅茶後,我的眼睛並沒有離開過……福爾摩斯,你說呢?」

  福爾摩斯忙著跟魚幹奮鬥,推理方面暫時休息。晴美突然想起阿尊。「對了,阿尊怎麼啦?是否還在醫院裡到處徘徊?它找得到食物嗎?」

  實在放心不下。晴美喃喃自語。「雖然僅僅相處數日,畢竟是有緣,總不能拋棄它不管。它一定肚子餓了……」

  福爾摩斯很快就把魚幹解決掉,漠不關心地自顧自舐臉美容了。

  「你真無情!」晴美睨它一眼。「不管了,我要把食物帶去醫院看看。你還不夠飽吧!我再給你一點罐頭貓食,你慢慢吃吧!」

  她開了罐頭,把貓食擺在屋角。再把兩三罐貓食放進紙袋裡,順手拿起皮包走出房間。

  她從微暗的樓梯走下去。走到梯口,突然有人從後面用力抱住她。「啊——」她驚叫一聲,臉上已被布塊遮蓋。她拚命掙扎,對方的手一松,接著一拳打在她的下腹上,痛得她捲縮起身子。腹部又吃一記,晴美眼前一黑,就此失去知覺。

  福爾摩斯聽到晴美髮出的尖銳叫聲。它豎起耳朵。——不尋常的響聲,好像人與人在扭打,其中一個倒在地上。

  室內很暗。福爾摩斯還是看到面對走廊的鐵絲網小窗開著。它沖到窗下,縱身跳到鐵絲網去,伸爪一拉,趕蚊蟲用的鐵絲網立刻拉破。它再跳一次,穿過破洞飛出走廊。

  它從欄杆望見,一個男人費力地抱著晴美在走。福爾摩斯迅速沖下樓梯。可惜遲了半步,男人已將晴美抬上車子,關起車門。汽車的車身是鐵做的,它的爪吃不進去。

  那部白色轎車靜悄悄地開走了。

  片山輕輕推開病房的門。「片山兄!」年輕的木谷刑警手裡拿著錄音機,坐在金崎涼子床邊,對片山笑笑招呼。

  「她怎麼樣?」

  「醫生說,還要兩三天才能清醒。」

  片山走近床邊。金崎涼子的臉毫無血色,一半被氧氣罩蓋著。若不是胸部還在微弱的上下跳動,幾如死人無疑。

  片山覺得心痛。都怪自己一時疏忽,鑄成大錯!

  「不必輪班也可以頂得住嗎?」片山問。

  「放心好了。兩三天通宵達旦是平常事!」木穀說。

  片山點點頭。木穀才二十三歲,大學時代是登山社和足球部的猛將。沒有石津高大,皮膚略黑,體胖胸厚,上司時常問他:「是不是穿了防彈背心?」

  「好可愛的姑娘!我有這樣的女朋友就開心死了!」

  「那就好好看守她吧!」

  「當然。我不會讓人碰她一根手指的!」

  「醫生例外。你可別把醫生轟走了!」片山拍拍木穀的肩膀。「要不要咖啡?我去買給你。」

  「好哇,謝謝你了。」

  片山走出安靜的走廊,想起一樓的入口處有咖啡的自動售貨機,於是從四樓坐電梯下去。

  他跟一個穿白色睡衣,手拿咖啡紙杯的病人交臂而過。

  當他放下一百元輔幣,拿起熱騰騰的咖啡紙杯時,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他。原來是栗原。

  「啊,警長,你來啦?」

  「順路過來看看的。不曉得病房在哪兒,正在瞎走。」栗原搔搔頭說。

  「我來帶路吧!先來杯咖啡怎樣?」

  栗原和片山手持紙杯,在病人候診的長凳上坐下。

  「晚間的醫院有點恐怖。她怎麼啦?」

  「還沒清醒過來。木穀君在陪著。」

  「是嗎?說來事件真怪異。金崎涼子自認是她殺死了山室和大町,又有一個被殺了。說的人也受了重傷。你想,山室和大町真的是她殺的嗎?」

  「這個……起碼有關山室命案,不知道怎麼個殺法。」

  「如果不是她,為何說是她做的?是否想掩護誰……」栗原沉思著,突然想起。「曉得她的家鄉在哪兒嗎?」

  「不曉得,毫無線索。找過她學校的朋友,一無所知。聯絡不上她的父母嗎?」

  栗原搖搖頭。「有點不通情理,看來另有蹊蹺。被殺的少女不管長得怎麼像金崎涼子,前來領遺體的父母不可能看不出來呀!可是不聲不響的領走了,你說怪不怪!」

  「有沒有查詢她的父母?」

  「聯絡不上。目前好像從事自由業,居無定處。這點也值得懷疑。」

  「那麼,她表妹的父母呢?」

  「正在頭痛著。如果查詢起來,就得說出事情真相。我希望儘量隱瞞,所以還沒找他們。人都死了,早點通知也是應該的。」站在栗原的立場,說法相當冷酷無情。他歎一口氣,把咖啡一飲而盡後說:「棘手的案子。多半是雙方在互相殘殺。」

  「大概是。金崎涼子是因胞姐受辱,想為姐報仇,所以殺掉山室、大町和泉田。另一方面,那批人殺了金崎澤子,礙於社會名譽不能接受警方保護,於是謀殺涼子,不料誤殺其表妹。可是隨後山室、大町相繼被殺,知道危險,所以買凶監視我的行動。」

  「然後是金崎涼子被刺重傷,泉田又被幹掉!」

  「他們現在一定驚慌失措了。」

  「希望涼子的神智恢復,那就好辦啦。」

  「這時很有可能突然醒覺,必須二十四小時監視她。」

  「拜託啦。只要知道真實情形就夠了。我回去啦。」

  「是。」片山苦笑著目送栗原離開。他真是大忙人,連回家也是匆匆忙忙的。

  片山拿著買給木穀的咖啡坐電梯上四樓——阿尊到哪兒去啦?依然不見蹤影。聽說食堂給一頭黑貓吃東西。現在去了哪兒?

  「喂,木穀,是我。」推門進去之前先喊一聲,免得挨揍。「遲了,對不起。剛剛遇到警長在樓下……」

  片山說到一半張大嘴巴。木穀躺在地上,翻著白眼仰望片山。從胸口到腹部一帶的白襯衫全是血。

  「木穀!」正當他想蹲下去看究竟時,背後傳來低吼聲——「把門關上!」

  抬頭一看,從大型氧氣泵後面,出現一個男人和一個護士。男人大約二十歲,流氓作風,裝扮似曾相識。他用左手箍住護士,右手的匕首貼近她的脖子。匕首上隱約可見血跡。

  「你……」

  「不准動!關上門,不然我割斷她的喉嚨!」

  片山關起房門俯視木穀。看來他的堅厚的胸板已被匕首貫穿過去,返魂乏術了。

  「你以為能逃得了?」

  「吵死人!」男人顯得十分激動。血液沖昏了頭,不知會做甚麼。護士嚇得瞪大眼睛拼命喘息。

  片山盡可能平靜地說:「你想怎樣?」

  「進去裡面,快點!」男人喝道。片山退步進去。男人的目標顯然是金崎涼子——是不是想叫他殺她?

  護士突然用顫抖的聲音說:「氧氣……」

  片山臉色一變。男人把氧氣栓關上了。「你……」

  男人的臉抽搐著獰笑。「我要她這樣死去!不准動!不然她就沒命!」

  怎麼辦?中間有床,片山撲不過去。沒時間說服了。涼子危在旦夕。片山的太陽穴有汗涔涔流下。

  千鈞一髮之間,一樣黑色物體從床底下飛出來,撲向男人的手臂——是尊!不知幾時躺在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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