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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然而大家還是帶著奇妙的表情,聽現在的校長先生說話。不久,一個睡著了,兩個睡著了,最後幾乎所有學生都睡著了。事後,我們被班主任罵了一頓。

  不過,從校長先生的談話就聽出來了,雖然校長先生是他的學生,但也看不見他怎樣尊敬創辦人。

  我們不能熱切地聽人家講假話呀。睡著也是沒法子的事。我是這樣想的。當然,這種想法不能告訴別人。

  我寫到哪裡去了?

  片山先生跟那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也許是我沒有談話對象的關係。一定是。

  目前,我爸爸人在紐約。他去了好幾個月了。我的房裡有傳真機的原因,是為方便我爸爸有空就寫信給我的關係。

  媽媽從昨天起,跟朋友去四日三夜的溫泉旅行了。我不太清楚是怎樣的朋友。我媽媽有許許多多的朋友哦。

  所以,現在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是獨生女?

  我不覺得寂寞。習慣了嘛。不過,不管學校發生了任何有趣的事,都沒有人與我分享就是了。

  如果媽媽回來的話,我會講給她聽,不過到時就忘了。為免忘記,我把要說的話都記下來。可是每次當我想告訴媽媽甚麼的時候,她都在講電話,而且一講就兩個小時。她完全不聽我的……

  抱歉。你那麼忙,而我讓你看這些無聊的東西。

  我要睡啦。不打攪你了。

  晚上好!

  美香」

  ——讀完那封長長的傳真後,片山有點遲疑。見到石津還在跟晴美講著電話時,他從那張桌子拿出白紙和簽字筆,寫了一封信,傳到美香那裡。

  「如果還要給我傳真的話,改用另一個號碼(××××-××××)。過去你用的號碼要接很多外面的消息,萬一有緊急聯絡時,被私人佔用了不太好。

  我有時間讀你的傳真的。

  片山」

  ——有時間?

  唉……片山見到石津終於講完電話了,他也回到自己的位子。

  「喂,晴美說了甚麼?」片山問。

  石津笑瞇瞇地:「她用溫柔的聲音對我說『晚上好』。」

  「是嗎……」

  回去問晴美好了。

  片山搖搖頭,開始重讀太川的驗屍報告。

  ***

  我的酒量那麼好?

  村井貞夫佩服自己——喝了那麼多,居然一點也不醉。有這種事嗎?

  可是,寒風透骨,就像酒精從丹田把身體凍僵了似的。

  好冷……而我在路上走著。

  明明可以截停一部出租車回家的。然而,我在路上走著。

  走在黑暗的路上——在寒風中,回家的路好像遠了一倍的感覺。

  村井知道,自己是故意這樣做的。

  敏江大概在家吧?她說她在接受心理治療專家的輔導,那個應該不是謊言。

  ——把那個叫瀨川的男人的底細完全向敏江揭露的事,使村井覺得內疚。

  折磨敏江並不快樂。他也不認為當敏江知悉真相後,會像電視劇那樣馬上知錯並表示懺悔。

  讓對方知道真相,對方反而因此恨你。

  算了。過不久,她會諒解自己的。

  路上沒甚麼街燈,好暗。很快就要過河了。當然是從橋上過去。平時不知不覺就走過了,突然從腳下傳來水聲,然後察覺了。

  對……聽見了。

  那道橋只容一部車子經過。當橋上一剎那間亮起車燈時,這才發現它出奇地接近。

  村井在橋上停步。他從欄杆俯視下面的流水。流水沉澱在漆黑的夜裡,只有靜靜的水聲飄上來。

  這樣子傾聽水聲時,使現在的村井有某種心平氣靜的感覺……

  車燈「啪」地照住村井,村井目眩地瞇起眼睛。

  他以為那車子要從身邊過去,然而它在橋頭前面停下——幹甚麼?

  傳來引擎的聲音。

  聽起來有點像猛獸在攻擊前發出低吼聲般。

  燈光熄了一下,然後再度點著,一口氣提高引擎聲往前開動。

  村井看到車燈急促地朝向自己——怎麼回事?

  幾乎不假思索地,身體作出反應了。村井沒有選擇餘地,他越過欄杆,縱身躍進那黑暗的流水中。

  車子「吱」一聲擦過欄杆直沖過去。

  可是,那聲音並沒有傳進沉在冰冷流水中的村井耳裡。

  「片山先生:

  謝謝。

  這個號碼,沒問題了吧?

  我還沒睡。女孩子在臨睡前要預備一番的!

  我重讀剛才的傳真,覺得好羞愧!請把它扔掉!

  我一個人在家時,家裡的燈都開著。一方面是謹慎起見,不僅如此,更因為我害怕黑暗。

  其實我是很膽小的。說出這個秘密,片山先生是第一個知道的吧。

  今晚也是。我把每個角落的燈都開啟了,浴室和廁所的燈也亮著,亮一整個晚上,也許浪費電費,可是這樣做時,我才不會有只是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感覺。

  窺望一下明亮的客廳或飯廳時,好像媽媽就在那裡似的……

  不過,今晚沒關係。看到傳真機時,我知道片山先生就在另一邊。

  好,這回真的晚安啦。

  美香」

  村井不顧一切地抓住他手上碰到的物體。

  幸好那是攀上河岸梯子的一部份,連自己也覺得難以置信地幸運。總之,當他攀上去的時候,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如此「幸運」。

  喝了好多水,全身濕透,身體很重。因為不顧一切,這才爬得上來,可算是從死裡逃生吧。

  終於爬到岸上,村井把喝到的河水吐了出來。

  他蹲在原地,全身動彈不得。風很冷,吹在濕透的身上仿如針刺般,胸口很辛苦,只有等候那種痛楚平息下來。

  那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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