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正誤表 | 上頁 下頁 | |
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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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曲 電車搖晃了一下,一張紙從他看著的書頁間翩然掉下。 幸好在掉地之前及時撿起,沒有弄髒——是甚麼呢? 起初以為是廣告,仔細一瞧,上面用大大的鉛字印著「正誤表」,小框中有「頁數、行數、誤、正」等欄。 是原文中排錯字的訂正。 對——剛才讀著時,就覺得某些地方有點「怪怪的」。 原文是「星期二」的地方,正誤表上訂正為「星期三」。的確,時間應該過了兩天才是,剛才就覺得很奇怪。當時也不以為意,繼續讀下去…… 這樣子把「錯誤」改正過來,的確令人松一口氣。對,有錯就必須要改。 他注視著這張正誤表。 書本有錯,可以這樣訂正。若是人的生活方式錯了…… 即使不是當事人的責任,一旦搞錯了方向,就可能從此完蛋了。 人生若有「正誤表」就好了——他由衷地想。 是的。上帝也有搞錯的時候吧!倘若因為「既成事實」而放棄的話,是否正確呢?不,若是可以訂正的話,上帝也會把錯誤訂正吧? 任誰看了都知道是錯了的事,是否就能得到上帝的許可,由人去訂正呢? 人生的「正誤表」。 若是可以的話—— 突然,從車窗望出去的夜空裡,掠過白色的閃電。 那是——神的許可。 「訂正它吧!」他彷佛聽見了神的聲音。 倘若那是賦予自己的使命…… 訂正吧——儘管他還不清楚應該怎麼做。 不過——「正誤表」的框框早已在他腦海中畫好,等待著他把第一個名字填上去…… *** 「恭喜。」片山晴美舉起滿載香檳的杯子,一轉眼就把香檳喝光。 「謝謝。」野上惠利回應她,喝了半杯就打住。「今晚我不能喝太多。」 「對。不必勉強。身體是演員的資本。」晴美望著老朋友。「惠利——怎麼啦?明明是慶祝的夜晚,但你好像不太開心哪。」 「抱歉。當然開心啦,難得你這樣子為我祝賀,我竟如此失態。」 「沒有失態啦。總之,一邊吃一邊告訴我好了。」 「告訴你甚麼?」 「你臉上明明寫著:有話想告訴我。」 「晴美一點也沒變。」惠利苦笑。「哎,你哥是不是叫義太郎?」 「對呀。家裡的貓叫福爾摩斯。」 「對對對。府上有只有點獨特的三色貓哪。」 「是相當獨特的。」晴美點點頭。「家兄倒是相當普通。」 ——這頓晚餐,是由晴美款待野上惠利。 今晚片山也會出席,但他留言說「現在走不開,會遲到」的關係,於是兩位女士決定先用餐。 「久候了。」晚餐的前菜先端上來了。「還有一位的晚餐,等他來了才上菜。」 「也好。不然被我全部吃光就不好了。」晴美說。「——來,吃吧。如果失去吃的樂趣,人生多無聊呢。」 「對呀。做演員的,很多時候都不能準時吃飯……」 「你們的劇團,是不是叫『黑龍』?」晴美邊吃前菜邊說。 「嗯。團主叫做黑島龍。」 「黑島龍?名字很有演員的味道。」 ——對晴美來說,惠利當演員,似乎還是覺得不能置信。 她和野上惠利一起念高校。惠利是個文靜又不起眼的女孩,一直像影子般緊跟著晴美。 當然,人不會徹底改變,即使現在當了演員,惠利還是相當樸素,所穿的服裝跟普通上班族女郎甚無差別,她只是穿著比較容易行動的運動裝。 那樣的惠利打電話來說:「我在演話劇。」不過這已是一年前的事。 那次演出晴美去看了。在舞臺上,惠利演的是小角色,但生動出色,十分突出。從觀眾的對話中,晴美已經知道,惠利憑她出色的演技,成為眾人談論的話題…… 然後,就在今晚,惠利被提拔為「黑龍劇團」一部新作品的女主角,於是晴美為她慶祝。 「你吃得好快。」見到惠利的碟子已經空了,晴美瞪大了雙眼。「高中的時候,你總是一個人慢條斯理地吃飯的。」 「我變成吃得快,食量又大啦。因為每天都流汗的緣故。」 小巧玲瓏的惠利最大的改變——不,應該說是令晴美驚訝的「發現」是,惠利有足夠的「可愛」去擔任女主角。 「晴美。」惠利說。「府上的兄長,是位刑警吧。」 「嗯。」晴美點頭的同時,感覺到某種熟悉的「預感」。「惠利。如果要說的話是『只有彼此是女人才能說』的話,哥哥來了我趕他走就是了。」 「怎會呢?」惠利笑了。「也沒甚麼大不了的。只是……我可能會被殺而已。」 桌子跌入沉默的氣氛—— 「你們的朋友來了。」傳來侍應的聲音。晴美轉過臉去。 「嗨,遲到了,對不起。」片山義太郎跑過來。「好冷啊!快開始了吧?」 「已經開始了。」晴美說。「哥哥,記不記得她了?」 「嗯。她每次來我們家,都像貓一樣文靜。」 「哥哥,你的答案真失禮呀。」晴美瞪著他。惠利愉快地笑了。 「真的是那樣嘛!那時候的我,只有在自己的房間裡——不,只有一個人躲在棉被裡,才會覺得安心。現在則加多一個地方。在舞臺上也能覺得安心吧。」 「我說貓的比喻,不是貶詞啊。」片山推開餐巾。「噢,給我薑汁啤酒——我家的貓呀,現在是最有威勢的一家之主。」 「福爾摩斯可能打噴嚏了。」晴美說。「哎,惠利有大事要跟我們商量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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