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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豬野美幸把女兒看了半晌。

  「怎麼啦?媽。」

  「沒有……」美幸搖搖頭。「可以進去嗎?」

  「可以呀。」智子說。「不過,我想爸爸快回來了。」

  「嗯,我馬上就走的。」美幸進到屋裡。「我是來拿大衣的。」

  「還有衣服沒拿嗎?爸爸不久以前整理了好久的。」

  「沒有就算了,我以為可能還有一件厚大衣。」

  美幸走進臥室,有點困惑——床單換成了可愛的粉紅色,房間裡有「女人香」。

  「智子……」她回頭。

  「爸爸再婚啦。你不知道?」

  「可是——」

  美幸和丈夫並沒有正式離婚。不過,這件事縱使告訴還是中學生的智子也沒用。

  「若是那樣……我來了也沒意思啦。」美幸裝出笑顏。「算了,大衣放棄啦。」

  「對嘛。」

  其實大衣甚麼的並不重要,她想見的是智子。

  「——近來好嗎?」

  「我很好。」智子說。「爸爸呀,最近胖了好多。」

  「再婚了發胖是好事——處得好不好?」

  「爸爸和新太太處得很好。」

  「不是說那個,我是說你和她之間。」

  「那個嘛……她才廿七哪,我叫不出『媽媽』。」

  「噢,他娶的是很年輕的女孩哪。」

  「聽說是同公司的人,兩份薪金,而太太收入較多甚麼的。」

  「哦……」

  處於微妙年紀的智子,大概不容易接納父親的新伴侶吧。

  可是,美幸沒有資格說好說歹。

  ——隨著愈來愈陷於教團的活動,美幸開始忘記家庭的存在。

  「你要選擇那個教主和教團,抑或我和智子。」

  丈夫的話,使美幸選擇離開家庭。

  當時,智子哭著撲向母親——然而美幸閃過一邊去,似乎沒聽見女兒的哭泣聲。

  智子不原諒這樣的母親,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

  「我來泡茶。」

  智子走向廚房。

  「不用了。」

  「讓我泡嘛。」智子一面把熱水瓶裡的熱水倒進茶壺裡一面說。「最近負責泡茶的是我。新太太長著『貓舌頭』,怕熱茶。」

  美幸拉了躺椅坐下,慢吞吞地喝著女兒泡的熱茶。

  「——很好喝。」

  「別勉強了。」智子也坐下來。「她說茶葉很貴,不要浪費,所以買的是便宜貨。很難喝吧?」

  「沒有的事。因為是你泡的,所以好喝。」

  智子看著母親,完全沒有高興的樣子——那個刺痛了美幸的心。

  「媽……還在那個教團?」

  「嗯……我現在是負責人。」

  「哦——媽是個認真的人嘛。不過,你瘦了。」

  「是嗎?也許吧。」美幸微笑。

  「我也想早點離開這個家。」智子說。「我——能不能跟媽住在一起?」

  那句話包含了智子現在的心境,她還只不過是個中學生啊!

  「——不可能的,你爸爸不會答應吧。」

  「是吧。不過,誰也不知道。假如現在的太太有了小孩,我就是障礙了。」

  「智子……」

  「我明白,我明白的……」

  智子突然看起來像「大人」。

  「我該走了。」

  「也好,爸爸快回來了。」

  智子把母親送到玄關。

  「再來吧——每逢星期五,爸爸他們都吃過晚飯才回來的,比較遲。」

  「我會記住的,小心別著涼了。」

  ——下次智子看見母親的臉時,大概是在報章或電視新聞中吧!

  「再見啦……」美幸輕握女兒的手。「多多保重哦。」

  「媽也是。」

  ——走出玄關後,美幸欲行又止,轉過身來。

  智子還在目送,美幸揮揮手,逃也似的跑進黑夜中。

  手袋中的手提電話鈴響。

  「——是我。」教主說。「你來一趟。」

  「馬上到。」美幸說。

  * * *

  肯定是從先前起就瞄準機會下手了。當美幸來到了無人的夜道時,突然背後傳來奔跑的腳步聲。在她回頭以前,皮包已被搶奪而去。

  「劫匪!別跑!」

  美幸喊著,在那男人的背後追趕。

  錢包或信用卡是小事情,萬一記事簿被搶了,才會使美幸花容失色。

  劫匪是個不到廿歲的年輕人,穿皮外套,身手敏捷,憑美幸的腳力是萬萬追趕不上的。

  就這當兒——在那年輕小夥子拐彎的地方,有個男人出現了。

  「搶東西啊!」美幸喊。「抓住他!」

  聲音抵達的同時,年輕人和男人相撞了。由於男人突然出現的關係,大概是因為來不及閃避吧。

  兩個都栽倒在路上,美幸的手袋也從年輕人的手中飛離到數米之外。

  年輕人站起來,企圖跑過去拿手袋,但對方也站了起來,對他吆喝:「喂,別跑!」

  年輕人慌忙逃之夭夭。

  「停止——喂!」

  美幸趁機跑上前去拾起手袋,同時松了一口氣。那年輕人見男人窮追過來,似乎嚇了一跳。

  手袋物歸原主,通常是不會追下去的。

  可是,原本那是美幸的手袋。總不能見之不理,於是她也追了上去。

  來到平交道的地方,美幸止步。

  那年輕人伏倒在鐵軌上。然後,追他的男人彎身在其上。

  「——怎麼啦?」美幸問。

  「他的靴後跟夾在鐵軌的縫間,於是摔倒了,因嚴重地碰到頭部而暈倒了。」

  「啊……」

  「你的手袋呢?」

  「託福,拿回來了——拔不出來嗎?」

  「沒法子……我盡力地拔,反而吃得更深似的。」

  年約廿七、八,予人溫和好感的男子。

  「要不要幫忙?」美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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