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與死神戀愛 | 上頁 下頁
二七


  媽:我不想活下去了。對不起。

  和美

  「不好了!叫醒大家,快找呀!」護士奔了出去。

  珠美喃喃地說:「必須通知姊姊們!」

  她趕緊沖向公共電話。

  * * *

  「好好吃啊。」春代說,「覺得好吃,表示我還活著哪。」

  「是呀。只要不吃太多撐死就行了。」

  這樣坦白說的國友也快飽得要死了。

  當然,盛滿菜肴的碟子還沒空掉。不過,以兩個人的食量來說,已是相當驚人的了。

  「國友先生,再來一點酒如何?」

  「不……唔……那就來一點好了。」

  春代在國友的杯裡倒滿了葡萄酒。

  「太……太多了!」國友說。

  「有啥關係?陪我喝。」春代說,莫名其妙地笑起來。

  兩人都坐在地毯上吃喝,稱不上十分羅曼蒂克的光景。

  「來,國友先生,一口氣幹了!」春代也拿起自己的杯。「乾杯!」

  「為什麼乾杯?」

  「不曉得……為國友先生喜歡的事好了。」

  國友想了一下。

  「那麼……為真實。」

  「真實?」

  「如果我把這個喝光了,請你說出真實的事。」國友凝視春代說,「怎麼樣?」

  雖然醉了,春代也認真地接住國友的視線。

  「好吧。」她點點頭。「真實——所謂的真實,大概因人而有不同的看法吧。不過,算了。」

  她舉起酒杯。

  「為真實。」國友說,兩隻酒杯相碰。

  國友一口氣幹了。然後舒一口氣。

  「我想知道令尊——野添廣吉死去的事。」他說。

  春代驀地移開眼睛,說:「請問吧。」

  「有人關掉了生命維持裝置。我知道院方和同病房的病人談過話,有人看到了。」

  「那麼他們為何不講出來?」

  「因為那個疑凶是個護士!」國友說,「不,大概是個打扮成護士模樣的女孩——是不是木下伸子呢?」

  春代看住國友——眼神十分鎮定。

  「春代女士,你有不在現場證明。不過,在同一天自殺的木下伸子,那天到學校遲了——是嗎?」

  春代不答。

  「當然,我們沒有確實證據,事到如今也無法證實。不過,木下伸子之所以自殺,是為你而關掉那副裝置的關係——不是嗎?」

  對於國友的質問,春代沉默片刻,最後緩緩地轉過臉來。

  「真實是什麼——不,我並沒有逃避。我會實現承諾告訴你的。不過,對我有何幫助?對死去的木下同學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呢?」

  春代把自己的空杯放回桌面。

  「木下同學停止了先父的生命維持裝置,乃是事實——我沒親眼見到,是她對我說的。」

  「但你希望她這樣做嗎?」

  「不是。」她搖搖頭。「我沒這樣說過。的確,只要繼父死掉就好了,我有提過。只要他不在,我就自由了,我也有說過……」

  「你對木下伸子——」

  「我決定辭去教職的事,對她是一個打擊。」

  「木下伸子很愛你吧。」

  「嗯……這是青春期女孩常有的不尋常感情。她單純地以為,只要把我繼父的裝置停掉。我就不必辭職了。」

  「那麼,她為何自殺?」

  春代的額頭浮現難受的陰影。

  「木下向我陳述那件事,我很震驚。因我做夢也沒想到她會做那種事。於是,我把她推開……」

  「對木下伸子而言,大概受了很大打擊吧。」

  「嗯……她以為我一定會很開心,會感謝她吧。如果我有一點時間,我可能會明白木下的心情。可是,在我什麼也不能做之前,她跳樓死了……」

  春代垂下頭去。

  「明白了。」國友說,「那就夠了。」

  「夠了?不。」她抬起頭。「我……聽見她的聲音。」

  「是嗎?」

  「在S會堂——室田死後,我經常一個人跑去那間會堂。起初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聽了好多次——逐漸聽懂了。她叫『老師』、『老師』……在音樂聲中,傳來女孩的聲音。那是木下在呼喚我的聲音。」

  眼淚沿著春代的臉龐滴落。不過,她好像沒察覺到。

  在聽著音樂時,企圖忘記的罪惡意識卻復蘇過來——國友開始覺得可以瞭解春代何以突然如此期待「死」的到來。……

  「可憐的伸子……等於是我殺了她。室田、崛江他們都是成人,應該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但那孩子……現在,她在等我啊。」

  國友無話可說——他不認為春代是在說謊,不過,也不能說她和室田及崛江的死無關。

  「總之,你不能採取等待死亡的生存態度……」國友說。「咦——我說了什麼?」

  舌頭打結。突然,周圍彷佛一隻小船在大浪之上開始搖晃。

  「國友先生,沒事吧?」

  「不……搖得好厲害——這裡是太平洋嗎?」

  「你醉啦——來,到床上休息一下。」

  春代扶著國友的手臂,他站起來,然而無法穩定地走。

  「不行……到處都是浪……」他甩甩頭,不停地想著「我是刑警……」可是,這種念頭也沒有任何效果。

  「振作些,前面就是。」

  春代的聲音,聽起來彷佛十分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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