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越境追凶 | 上頁 下頁 | |
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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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幕 是那個吧? 他很快就猜到是那部車。 不顯眼的車。裡頭有兩個黑影。不顯眼之餘卻格外顯眼,正是警察的特色。 水科和也並沒有故意豎起大衣的衣襟來藏起臉孔,大踏步往自己家走去。 久違了的家。對,一年多了。 水科的逃亡生涯已超過了一年。對他而言,那一年令他有十年那麼長的感覺。 他帶著鑰匙。他企圖把鑰匙插進匙孔內,可是手在顫抖——怎麼搞的?還不到那種年紀呀。 畢竟是不自覺的緊張所致。 終於鑰匙「喀嚓」一聲轉動了,水科松一口氣,走進裡面去,試著說:「我回來啦。」 沒有回應。當然了,這是預料中的事。 因涉嫌殺人而受指名通緝的人,他的妻子和女兒要忍受世人好奇的眼光而活下去,並非容易的事。她們兩個大概搬到別的地方了吧。 水科開了燈,這才知道事情並不一定是想像中的那樣。 玄關裡有熟悉的拖鞋左右對外擺放著,裡頭感覺不到因房子空了許久沒人住而有的寒冷。 那麼——香子和梨香還住在這兒不成? 總之,水科決定進去看看。幾乎無意識地撿起掉在地上的報紙和郵件。 是的。報紙好端端地投進屋裡,畢竟是她倆還住在這兒的證據。 「香子……多謝你還努力堅持下去。」 水科的心頭一陣熱。 走進客廳——沒有任何改變。 水科習慣地替石油暖爐點火。依然不容易點著。水科不在的關係,她們大概很少清理吧! 終於,藍色的火苗安定下來,舒適的暖度在客廳裡蔓延。 這個時候,在外面監視的刑警大概急忙跟總部聯絡吧。會不會馬上沖進來?抑或去搬救兵才來? 不要緊,我什麼也不會做的。我身上一件武器也沒有。 他坐在沙發上,帶著緬懷的感觸瀏覽著,不經意地望了一下剛才自己擺在桌面的郵件——外國郵件?是什麼信呢? 反正沒時間去泡杯茶來喝了。他伸手拿起那封信。 用打字機打的收信人,的確是水科的名字。看到寄信人的名字時,水科的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 他撕開信封,裡頭的信寫得相當潦草,是用德語寫的。 水科本來是能夠流利地讀德語和講德語的,那都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他還是拼命搜索記憶繼續讀下去…… 不知何時,客廳的門開了——不,是他剛才讓門一直開著的。 有人在水科面前動了一下,使他赫然回過神來。 「好晚哪,梨香。」水科抬起頭來說。 女兒穿著深藍色短大衣站在那裡。 「你長高了。」水科說,「怎不進來?外邊很冷呀。」 可是,梨香一動也不動。她用嚴峻的眼光一直盯著父親。 「媽媽呢?她出去了?」 水科這樣問時,梨香第一次開口說話。 「你想見媽媽?」 「嗯。」 梨香快步穿過客廳,走進裡頭深處的房間,很快又回來。 「媽媽在這裡。」 梨香把香子大大的黑白照擺在桌面上。那張掛上黑色緞帶的照片,乃是香子十年前的笑顏。 血色從水科的臉上褪去。那張照片彷佛在期待他的答覆而靜靜地等著。他忍不住大聲喊:「怎麼回事?」 「一個星期以前的事。」梨香說。 她把兩手插在短大衣的口袋裡,一直瞪著父親——那不是十七歲少女的眼睛。那是一雙成人的眼睛,知曉痛苦、煩惱是什麼的眼睛。 「怎麼回事?」水科看著梨香再問。 「怎麼回事?死了呀,那還用說。爸爸跑了,我們沒收入,媽媽唯有一個人工作,晚上還兼做家庭副業。我也有打工的,但媽媽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嘛。半個月前她發燒,還說只是普通感冒,勉強去上班……引起肺炎,一下子就死了。」 水科感覺到冷汗沿著太陽穴滴下。 「是嗎?——她好可憐。」 「僅此而已?不是等於爸爸殺了她嗎?」 梨香第一次露骨地表示憤怒。 水科反而松一口氣的樣子。 「我曉得。都是爸爸不好。是的。」他的話像在自言自語。 父女之間有一陣沉默。 「警察在監視你。」梨香回復平穩的語調說。 「我知道。」水科點點頭。 那句話就像訊號似的,門口傳來聲響,兩個男人沖進客廳來了。 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水科,他們彷佛感到掃興似的松一口氣。 「你在呀。」 「三崎兄吧。」水科說,「盤問時,我們見過。」 「你的記性很好。」那名中年刑警說:「水科和也,請你跟我們回去。」 「好的。」水科站起來,「刑警先生——」 「什麼事?」 水科遲疑片刻,搖搖頭說:「不,沒什麼。走吧。」 水科回頭對梨香說: 「你以後打算怎樣?」 「不必爸爸為我操心。」梨香回答。 「是嗎?對的,你很堅強。」水科點頭,「小心身體。」 「喀」一聲,手銬扣在水科的手腕子上。梨香下意識地移開視線。 在三崎刑警的催促下,水科準備走出去。 「爸爸也保重。」梨香突然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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