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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序幕 　　那個房間一片漆黑。 　　但從窗木板的板縫閃身潛入的一束光線，可以得悉現在明顯的不是夜晚。在那束細細的光帶中，細小的塵埃緩緩飄動，從而知道這個彷佛靜止的房間也有空氣流通。 　　然而如此微弱的光線，不足以使室內明亮起來。 　　「喂……」老人沙啞的聲音說，「水……拿給我……」 　　那個房間裡，只有一張長年久睡變了形的彈簧床以及幾十年前的舊桌子而已。 　　老人還活著，只是看起來比木乃伊更枯乾。但對當事人而言，在昏暗中分辨不出他那滿臉皺紋的表情，或許是件好事也說不定。 　　換作普通的情形，老人的說話聲輕微得必須把耳朵湊近他的嘴邊才聽得見，可是坐在旁邊一動也不動的「兒子」卻似乎聽得很清楚。 　　他走到桌前，把上面擺著的杯子拿來。 　　「謝謝……」 　　老人用顫抖的手接過水杯，正要端到嘴邊的當兒，突然一陣激烈咳嗽，水杯從他的手上掉下，滾落在斑駁的地板上，發出響聲。 　　咳嗽持續著，彷佛要把僅存的一些氧氣從老人的肺裡擠出來似的，喘息時混合著喉嚨裡的空氣，仿如笛子吹出的聲音。 　　「畜生……」老人哆嗦著，隨著殘餘的呼吸說出那句話。 　　老人感覺得到，自己那被殘酷地使用了幾十年的心臟，終於累得熬不下去，快要疲倦得停止了。 　　老人的眼皮不住地輕微顫抖，但在最後一刻卻睜得老大，轉向旁邊的「兒子」。 　　「知道嗎？」老人用驚人的力氣對「兒子」說，「如果……我死了……你要替我看守它……知道嗎？」 　　「兒子」不答腔，僅僅凝視眼前似乎逐漸縮小而去的老人。 　　「假如……有人來這裡的話……殺掉！」 　　說出那一個句子的瞬間，老人的眼底驟然充滿生氣，甚至在黑暗中閃光。可是，那只是兩三秒鐘的事，老人眼中的光芒立刻消退，彷佛蒙上一層膜似的模糊了。 　　「你是……好兒子……後事拜託了……不要讓任何人進這間屋子。否則……格殺勿論！」 　　他再低語著一句「格殺勿論」，然而聽起來只是微弱的呼吸聲而已。 　　老人的胸部停止了起伏，完全不動了。 　　他死了。 　　但是，老人的臉上浮起安詳的笑容，彷佛最後那句話十分舒心似的心滿意足。 　　「兒子」一直注視老人死去的臉。不流一滴淚，不發出一聲歎息。 　　終於，「兒子」撿起滾落在地的水杯，離開那個房間——那個因主人的死而得到安息的房間。 　　§ 第一章　搞錯了 　　夕裡子有不好的預感。 　　大概姊姊綾子什麼也感覺不到吧。妹妹珠美正在腦海中計算著，買小禮物給誰和誰，可以期待「回禮」，但不至於虧本之類，她也沒留意到吧。 　　可是，在新聞上看過無數次「這次連續假期，旅遊的人數空前」的夕裡子，當見到長途巴士站冷冷清清無人等候之時，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老實說，在來這裡之前，夕裡子一直覺得「不安」。那種不安就像剪頭髮後，一根小毛掉在後脖頸上刺癢癢的，使人心煩氣躁的情形一樣，讓她苦惱。 　　「出奇地冷清哪。」 　　珠美終於察覺眼前的狀況，停下腳步，把脹鼓鼓的大背包放下來。 　　「會不會時間尚早？」綾子悠悠然看著表，「距離出發時間還有一小時哦。」 　　可是，夕裡子不因此而安心。 　　「珠美，看著這些行李。」 　　「是啦。」 　　「事務所在哪兒？」 　　「那個箭頭處。」綾子指了一下，「上次我來的時候沒留意到，找了好久哪。現在晚間來看時，亮著燈，很顯眼的。白天就根本——」 　　夕裡子嗒嗒嗒地往那個明亮的箭頭方向走過去。綾子也小跑著跟在後面。 　　佐佐本家三千金，今年二十歲的大學生綾子，十八歲的高中生夕裡子以及十五歲的初中生珠美，準備利用這三天的連續假期去溫泉旅行。 　　根據省錢兼省時間的方針（是誰立的方針已不言而喻），三姊妹一致達成搭乘深夜長途巴士是最恰當的共識，於是訂好位子，掌握好出發時間，從寓所來到了這裡。 　　「哎……」 　　兩個姊姊去事務所期間，珠美把行李擺在前面守著。三姊妹之中，以珠美特別吝嗇成性，在她那銳利的目光前，層次稍低的小偷之類的毛賊休想越雷池半步。 　　出發時間是十時二十分，現在是——九點半。站著等有點辛苦，不過巴士會提早到吧。 　　現在秋夜稍涼，目的地是溫泉區，可能有點寒冷，但是這樣子離開東京幾天，正好打發時間。 　　「畢竟不管是熱是冷，都要花錢呀。」珠美獨自低語，「熱要冷氣，冷要暖氣，現在這種季節什麼都不必，最經濟。」 　　姊姊們在幹什麼？ 　　珠美的眼睛轉向明亮的箭頭方向——突然感覺有人的動靜，珠美轉過頭去。 　　那裡並沒有拿槍的強盜。 　　什麼人也沒有？不可能…… 　　目標在「下面」。一個外表看似七歲左右的小女孩，一屁股坐在珠美放在地上的大背包上。 　　珠美呆呆地俯視時，女孩抬頭向珠美咧嘴一笑。 　　「哎。你在那裡幹什麼？」珠美說。 　　「坐呀。」小女孩正確地答。 　　「這我知道……這是姊姊的背包哦。」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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