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三色貓推理 | 上頁 下頁
一三


  「嗯,的確很累。」片山誇張地搖頭作狀。「所以刑警老得特別快!」

  他以為這樣一說,對方就會討厭。不料橫澤幾子雙眼發亮著說:「我很懂得幫人揉肩摩腰呢!如果你累了,我可以替你消解疲累!」

  「那好極了!」光枝姑媽高興地插嘴。片山忙說:「總之,最大的問題是生活時間沒有規律……」他在內心恐慌,假如讓她來揉,怕不折斷一兩根肋骨才怪。「萬一發生大案件,根本沒有假期,那時家人就苦了!」

  片山有意無意的表明「還是拉倒吧」。可是對方居然說:「如此全心投入工作的男人,充滿魅力啊!」

  一下子就被對方攻破防線,片山唯有撤退,一心一意吃起東西來。以後的對話全由光枝承擔,不知幾時,片山變成全能運動選手、好學的讀書家和勤勉的努力者,好像幾十人的長處全集於他一身!

  隨便怎麼說吧!片山把生菜色拉一把塞進嘴裡。

  「雪子。要不要上西洋史的課?」

  「不想去。」

  「以前你不是必上這一課的嗎?怎麼,不舒服?」

  鄰室的波多野靖子不客氣地闖進雪子的房間。圓臉上的圓眼睛,架一副女秘書派的銳角框眼鏡,在不調和裡顯露調和的吸引力。

  靖子把厚課本抱在胸前,擔心地望著穿睡衣躺在床上的雪子。「哪裡不舒服?」

  「沒有,只是不想起來罷了!」雪子懶洋洋地回答。

  「還不能從森崎老師過世的衝擊恢復過來是嗎?」

  靖子在她的床邊坐下。雪子緩緩搖搖頭說:「連我自己也不懂。有時覺得沒甚麼,有時又想大哭一場。」

  「我明白的。」靖子同情地點點頭。

  「現在幾點?」

  「十點二十分。」

  「來不及上課了。對不起,你一個人去吧!」

  「好吧!」靖子站起來。「好好休息吧!」走到門口又回頭說:「換作是我,就會出去走走。躲在屋裡多麼沉悶啊!出去看看男孩子的臉,心情會開朗些的。」

  靖子揚手出去了。雪子呆呆地躲在床上,望著貼在天花板上阿倫狄龍的海報。

  「對了,今天是禮拜四……」

  雪子看看桌上的日曆。那是骰子型的木片,必須自己動手調整日期,那個白色的「四」字令她感覺特別眩目。每逢週四和週末,她必然到森崎的房間與他同床。其它日子也會在一起,但這兩天是特別的,那是他們默定為彼此沉溺在對方情愛中的日子。他們雖沒想過結婚,但雪子卻是深愛森崎的。

  今天是星期四。而他已經化成一撮骨灰消失了。雪子察覺到,這種倦怠的空虛,乃是由於在空蕩的床上醒來的空虛。

  也許出去走走會好些。正如靖子說的,出去看看男人的臉會開朗一點。今天西洋史的課會講到雪子所喜歡的法國大革命,不過缺一課沒甚麼關係。

  雪子換上很少穿的兩件頭粉紅色洋裝。平日她的衣著都很隨便,現在只想轉換心情。

  「這個打扮,可以上一流酒店去了。」

  照鏡子時,驀地想起那個刑警說他今天相親的事。記得是在赤阪的K酒店。

  雪子沉思一會後,順手把一些隨身用品塞進皮包,整裝完畢後離開房間。經過一樓的傳達室時,小峰叫她。

  「咦,打扮得那麼漂亮,上哪兒?」

  「我去相親!」雪子開朗地回答,輕盈地走出宿舍。一瞬間,好像覺得自己真的要去相親了。

  午餐之後,全體出到庭院去散步。這是相親的必經程序,到了這裡,二人才開始單獨相處。

  「你們兩個去走走吧!」光枝堆起笑臉說。

  片山意興闌珊,心想就在附近的草坪上走走算數。可是幾子適時提出:「那條小徑不知通往哪兒?」

  她用手指指消失在矮樹叢裡的沙石路。片山想:又不是我家的庭院,我怎知道?

  「我們走走看好嗎?」幾子催促他,他只好不情不願的邁步。庭院的小徑,不會通到地鐵車站吧!一定是出到庭院的某個地點。——這條散步道主要是彼此品評的場所,走到路終就是拿定主意的時候。其餘的家屬和媒人帶著期待、不安及好奇心,目送小兩口消失在小徑裡,然後開始閒聊以打發時間。

  「義太郎先生!」冷不防地被她直呼名字,片山不由嚇得嗆住。——她以為我們之間的關係到了甚麼地步?

  「請你別見外,就叫我幾子好了。」

  「哦。」

  「義太郎,你相信占卜嗎?譬如撲克牌啦、用花算命啦、水晶球甚麼的。」

  「這個……」片山只好支吾過去。

  「我很相信的。」幾子不等他回答就繼續下去。「昨晚我用撲克牌算今天的運程。真不可思議,一連兩次的結果都是:今天會有決定未來的重大事情發生,我想這是一種啟示吧!」

  女按摩師之後現在又是女占卜師、女先知了。

  「那麼,發生甚麼重大事情了嗎?」片山故意回問。

  幾子用發亮的眼睛盯住他說:「嗯。我相信不會錯的!」見她只差沒舐舌頭的模樣,片山差點想逃,怕自己被她一口吞下去。

  「啊,剛好有長凳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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