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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對味道沒印象咧。」片山苦笑。

  「從前的人一定體力很好。」紳也說。「一天到晚爬上爬下的話,換作是我,早就累死了。」

  「又沒有電梯。」搭腔的是圭子。

  「怎麼,你也上來啦。沒事吧?」紳也說。

  「唷,為我擔心了?」

  「不是啦。我是說梯子。」

  「甚麼意思?」圭子揪住紳也的胸板。

  無論怎麼看,都是圭子比較有力,紳也是軟弱的公子哥兒型。

  「喂!放手啊!放手!」紳也宛如氧氣不足的金魚般張口呼吸。

  「向我道歉!」圭子把紳也壓到牆邊。

  「圭子小姐,不要玩啦。」麻香上前阻止。圭子這才鬆手,得意洋洋地說:「我可以把你扭成魷魚幹哦。」

  「你——這怪物!」紳也狠狠地罵。

  可是,大概喝了酒的關係,他好像沒有認真地發怒的樣子。

  「——彷佛回到中世紀的感覺。」永江向片山走來。

  「永江先生,你很平靜咧。」

  「沒有的事。內心忐忑不安極了。想到不知幾時有暗箭或短劍飛來時。」

  「應該不會吧。」

  「是嗎?令人哀傷的,恐怕會吧。」永江點點頭。「所謂的實業家,受過面不改容的訓練。任何時候,如果露出焦慮的臉孔,很快就被人遺棄了。不管公司怎麼危險,都必須泰然自若才行。」

  「是嗎?」片山說。

  「老實說,這樣子被關在城堡,性命受到狙擊——現在連妻子都被殺掉了,但我想的盡是工作的事。今天要開那個會。明天是那件事的結算日之類。」

  「實業家也不易為哪。」

  「旁人眼中看來是的。」永江說。

  「令弟把事業全部交托給你,他自己遊山玩水過日子,你怎麼想?」

  永江有點激動的樣子,從片山臉上移開視線。

  「那個嘛——人有適合與不適合之分。」永江站在其中一扇長窗前,注視外面的夜色。

  「那種話,無法照表面意思信以為實哦。」片山試探著說。

  「是嗎?我覺得,舍弟真是個遊戲人間的人。」

  「怎麼說?」

  永江緩緩轉向片山。蠟燭的微光照出永江一部份的臉。

  「老實告訴你吧。」永江說。「我對舍弟生氣,是當知道他要結婚的時候。結婚的事我大大贊成。因我不希望他一輩子過那種波希米亞式的生活。」

  「原來如此。」

  「我氣的是,舍弟借結婚為機會,提出說他也想開公司,叫我把一兩間公司交他管理。」永江搖頭。「所謂的企業,不是放在那裡就會賺錢的東西。有危機時,必須四處走動周轉,有時要碰運氣賭破產。為了企業,有時必須把情同手足的老社員裁掉……舍弟完全不懂那些。他準備玩一場遊戲。就像小孩子要玩具一般,叫我給他一間公司。」

  永江的心情,片山也能多少理解一點。

  「你把事情向令弟說明了嗎?」

  「想說的。在說之前,發生那件事……」永江稍微低下聲音。

  「是指智美女士死去的事吧。」

  「是的。舍弟因此完全失去經營公司的意念。」

  換句話說,永江也有殺智美的動機了,片山想。

  當然,永江並沒有把公司交給弟弟的義務。可以說,只要拒絕就了結了。沒必要做到殺人的地步。

  可是,萬一英哉掌握了哥哥的弱點呢?

  ——譬如,哥哥前妻的秘密。常年住在歐洲的英哉,可能有機會知悉嫂子住進瑞士精神病院的事。

  當然,這只是推測,毫無證據可言。

  「我很羡慕弟弟哦。」永江說。「我自己也曾經憧憬那種生活方式——」他搖搖頭。「或者可以說,現在仍然憧憬著。可是,我有責任在身。」

  說不定,做哥哥的比弟弟更加浪漫主義哪,片山想。

  「轟隆」一聲,像大鼓般的巨響震動了大氣層。

  「雷聲哪。」麻香說。「可能下雨啦。」

  話沒說完,風勢轉強。蠟燭火逐一熄滅。

  「下去吧。」片山說。「石津!把下面的燈拿到梯子這邊來!」

  雨開始下了。從觀景的窗乘風由側面打進來。

  「這個頂不順。」永江縮起脖子。「來,快下去!」

  圭子、麻香下去了。接著是晴美和永江。

  片山抱起福爾摩斯,對紳也喊:「你不下去嗎?」

  「有啥關係?這樣才有古城的氣氛。」

  「會感冒哦。」說完,片山下梯子去了。

  大家在下面一層等著。風吹不進來的關係,燭臺的微光仍然派上用場。

  「有人淋濕嗎?」片山問。

  「不要緊——圭子小姐,你呢?」

  「一點點而已,沒關係。」

  「轟隆」雷鳴——風在怒吼。

  好像有落雷打在樹上,發出尖銳的響聲。

  「紳也呢?」永江說。

  「還在上面。」片山說。

  「還在上面?真不象話!」

  「我去把他拖下來。」圭子說,往梯子走去。

  「喂,你會淋濕哦。」片山對她的背喊。

  圭子來到梯子下面停步,看到上面說:「他下來啦!不管如何遲鈍的人——」

  梯子出現紳也的腳。一級一級地,彷佛要摔倒似的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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