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騎士道 | 上頁 下頁 | |
| 三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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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代是家庭型女人。當我還不是站在經營者的立場時,情形還好。可是,當我忙著應酬時,她最怕的社交生活也跟著開始了。我完全沒察覺她的痛苦……表面上,她裝著很享受那種生活,不說一句怨言。可是……」永江搖一搖頭。「如果一天到晚發發牢騷、歇斯底里一下還比較安全。定時訴訴苦的話,內心的不滿就不至於爆發了。可是,長時間一直忍呀忍的,總有一天以無法想像的形式爆發出來。」 「你太太的情形——」 「那是一個招待好些重要客戶首腦的派對。途中,路代突然不見了。我很在意,可是正在招呼著重要客人,總不能中途退席。然後,在一個月前來我家幫忙的女子臉青青地跑來叫我。我問怎麼啦,她只是顫抖著說『太太她——』而已。」 片山慢慢在椅子坐下來,傾耳去聽永江說話。隔了一會,永江繼續下去。 「我也擔心起來,於是跟住她上樓——內子在臥室……精神恍惚的。而我的年輕秘書,血淋淋地倒在地上。」 「是你太太做的?」晴美問。 「是的。她滿身浴血,切肉的刀也血淋淋地掉在地上。」 「她有告訴你為何殺人嗎?」片山問。 「當時她已不能正常說話了。只是指著倒地的秘書,語無倫次地說『派對……派對……』罷了。」 「派對……」 「看來是這樣的。那位秘書是負責派對的接待和菜肴等進行工作的。那晚也為瑣瑣碎碎的事跑來跑去。可是,路代突然表示頭痛得很厲害,上樓去了。秘書卻認為如果路代不在的話,派對無法順利進行。於是上樓找她,見她獨自在哭泣。秘書覺得難受,但仍遊說她忍耐一下,設法出席派對。然後,內子冷不防用刀刺他。」 「即是說她帶著刀在身上?」片山說。 「我想,路代可能準備尋死的。可是下不定決心去實行,正在痛苦的當兒,秘書來了。她把自己的痛苦,以及對派對的全部憎恨,全都集中到那位秘書身上。應該是這樣吧。對秘書來說是件不幸的事。」 永江輕輕閉起眼睛。 「可是,永江先生,那件事怎麼看都是兇殺案吧。沒有報警嗎?」 「沒有。」 「怎麼說?」 「無論如何,內子都會送去精神病院吧。可是,雖說她有病,但妻子殺了人,我會失去我的地位和一切。我怕那個,因此把這件事暗中隱瞞過去。」 「到底怎樣做?」片山瞪大眼問。 「首先,知道那件事的只有我和女傭兩個。女的十分驚怯,只要嚇唬她,叫她別說出去就行了。當然事後我會給她相應的酬禮。」 「受害人方面呢?」 「我也很苦惱——他是很好的青年。可是我硬起心腸,見到他雙親,說是他想侵犯我妻子,所以她刺死他。我這方面也不想因著妻子有精神官能症而引來世人好奇的眼光。於是提出說,為了雙方的名譽著想,大家噤口不說——他們似乎大受衝擊,結果依從了我的話。秘書的死,當作是意外,我付出一千萬給他的雙親當撫恤金。於是一切解決了——表面上。」 永江沉默了片刻。 晴美慢慢地說:「那名目擊事件的女性……就是有惠女士吧。」 「是的。」永江深深吐一口氣。「我以為一切都解決了。但是,我錯在過於輕率地給她一點點錢。平息之後,那女人生來的詭詐便出來了,她開始勒索我。不,不是錢的勒索。因為做那種事的話,她自己也有把柄在我手上的緣故。她打扮成上流夫人模樣,突然跑到我的公司來。她自我吹噓是我的『朋友』。事出突然,我也無法趕她出去。」 「然後做了你的妻子——」 「我和路代離了婚,把她送去瑞士的醫院留醫。來歐洲公幹時,我都時常轉去探望她。可是,在不為人知的情形下探望也非易事。而且,路代也完全沒有康復的希望之故,我就逐漸不想去了……」 「有惠女士知道那件事嗎?」 「她叫人去查了吧。不過,因她得了妻子的寶座,而我又對她死了心的關係,她也樂得逍遙。」 片山突然察覺而問:「發生那件事時,令公子怎樣了?」 「紳也嗎?他在美國留學的關係,甚麼也不知道——我告訴他,母親病重,沒有治癒的希望。他不像母親,對任何事都冷冷淡淡的,好像不在乎的樣子。」 究竟是否這樣?片山想。表面上冷淡的類型,思念母親的傾向更強烈——但片山不是心理學家,他沒甚麼自信…… 「那麼,那位路代女士一直還在醫院……」 「應該是的。」永江點頭。 「不過,很為難哪。」片山歎息。「你將要問罪哦。」 「甚麼,是編造的故事咧。」永江說。 「嗄?」片山瞠目。 「即是說,萬一被追問的話,你就準備說是編造的故事吧。」晴美說。 「你說對了。已經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了。前妻因精神病而住院,一名秘書因意外身亡。僅此而已。」 片山沉住臉看晴美。晴美聳聳肩表示沒法子。 你當然可以不了了之。可是……喂,福爾摩斯,你怎麼想? 往福爾摩斯一看,它聳聳肩——不,向他歪一歪頭。 畜牲!一個兩個都逃避責任!片山不由得遷怒於人。 「那麼說,你很恨有惠女士囉。」片山反唇相譏。 「我不曾愛過她。」永江歪歪嘴角笑了。「不過,殺了那種女人,對我今天的地位也沒任何好處吧。若要找情人,我要多少都可以,而且,她的價值還不到我恨的地步嘛。」 說到這個田地,片山也無話可說了。 晴美說:「你以前的太太,很漂亮吧。」 「是……」永江垂下眼睛。「歌唱得很好——住院以後也常唱歌。她的歌聲是很好的。」 永江是寂寞的。「權力者的孤獨」之類的字眼掠過片山的腦際。 「對。路代喜歡那首歌。上次——很久以前的事了——去醫院探望時,她也唱了那首歌。愛爾蘭的民謠,叫做『夏日惜別的玫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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