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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你休息一下才回去病房好了。」

  片山出到走廊,在等候檢查的長椅子又坐下來。醫學的確進步神速,然而住院這件事本身總是叫人沉重。

  當然,片山覺得自己不慎跌倒而跟雕像「相撞」的事很單純,用不著接受如此大陣仗的檢查。

  但栗原為他考慮得十分周到,他也不好意思拒絕那麼沒大人樣。

  ——片山想上洗手間,左顧右盼。

  路過的護士問:「怎麼了?」

  「呃——洗手間在哪兒?」

  「前面左手邊。」

  「謝謝。」

  片山不以為意地走著——打開左邊的門。

  護士大概沒想到他會打開沒寫著「洗手間」的門吧。洗手間是在前面一點的地方——

  那裡有點像是電視臺的主機室,兩名穿白袍的人在窺望計算機的顯示器。

  片山終於知道這裡不是洗手間。這裡好像是看MRI畫像的地方。

  其中一個是片山的主治醫生,另外一個是剛才那位技師。

  二人在熱心地談論著甚麼話題,沒察覺片山;片山覺得幸運,悄悄地準備離去。

  然後,他聽到「晴美——」這個字句,不由得止步。

  晴美?——甚麼事呢?

  片山禁不住豎起耳朵。

  「唔,大概半年吧。」

  「我也猜是差不多這樣。已經沒法子啦……」

  ——片山出到走廊,喃喃地說:「大概半年?——他說半年?」

  片山甚至忘了自己要上洗手間,搖搖晃晃地走著。

  大概半年……

  「——怎會有這種事?」

  我做了甚麼?碰到頭罷了,「大概半年」?

  差點兒在醫院迷路的片山,不可思議地回到自己的病房。

  正要開門進去時,隔壁的門打開,提著水瓶的女孩走出來。

  「你好。」

  「你好——」

  「片山先生!」少女瞪大了眼。「你在這兒幹甚麼?」

  「你是……市川充子小姐?」

  「嗯。我是來陪我爸爸的——那麼,「高山義太郎」就是片山先生?」充子笑了。「我就想到名字好像哪。竟然是片山先生!可是,為何住院了呢?——臉色不太好呀。」

  「不……沒甚麼。」片山搖搖頭。「沒甚麼,已經沒法子了……」

  「啊?」

  「算了。」片山假裝平靜。「你……在這隔壁的……」

  「我爸爸的病房。」

  「你爸爸——那位須貝浩吉先生?」

  「嗯,你看名牌。」

  片山看了那個寫著「菅井幸吉」的名牌。

  「原來如此。這樣就跟別人一樣了,是我疏忽了。」

  那是栗原的命名。總不能埋怨甚麼。

  可是,為何只有半年命?

  一定是腦裡面長東西吧。拍MRI偶然發現的。大概已無技可施了吧。

  虛幻的人生……

  「片山先生,你沒事吧?」

  「啊?——我沒事。」

  「剛才你說甚麼『虛幻的人生』哪。」

  好像不知不覺地說出口了。

  「啊……我想起昨天電視上看的電影對白。」片山好容易恢復自我。「充子小姐。你有聯絡你母親嗎?」

  「沒有。我知道她很好就夠了。不過,這裡的費用是我媽給的,她自己不來探病,所以不知道我在這裡。好奇怪的。」

  「是呀——那麼,須貝先生的情況如何?」

  「他有意識了。只不過……」

  ——充子輕輕打開病房的門,喊說:「爸爸,睡著了嗎?」

  「睡不著——彌生,給我泡杯茶吧。」

  「好。爸爸,這位是片山先生。」

  充子為父親介紹戰戰兢兢地走進來的片山。

  彌生被殺的現場,片山也見過他——充子祈望,須貝見到片山的臉時,說不定會察覺自己搞錯了,錯把充子當彌生……

  可是,她的願望也是虛空。

  「是嗎?——彌生把男朋友帶來啦。」須貝點點頭。「來這裡坐——你叫做片山君?」

  「啊……請指教。」

  「彌生也十八歲了,她和普通高中生不一樣,不隨便交男朋友的。這點要說在前頭。」

  須貝的話裡,可以感覺到某種誇耀。

  「爸爸,片山先生不是……」充子想分辯。

  「無須顧忌甚麼。十八歲了,她還沒有男性經驗。」

  「爸爸!」

  「無須隱瞞。這是值得自豪的事。現在甚至有人認為處女是一種羞恥。真是世風日下,道德淪亡!」然後須貝轉向片山。「片山君。請你發誓,在結婚之前,絕不碰我女兒!」

  「爸爸,你胡塗了。這位是——」

  「我發誓。」片山說。

  這時只能迎合他一途。

  「這才是適合彌生的男人——彌生。你找到相當不錯的人生伴侶哦。」

  充子臉都紅了。

  § 17 晴美的困惑

  「嗨!」病房的門打開,晴美探臉進來。「醒了嗎?」

  床上的片山——

  「哥哥——還在睡?」

  片山躺在床上,直勾勾地望著窗外。

  「眼睛是開著的……哥哥?」

  然後,片山慢吞吞地轉向晴美。

  「是你呀。」

  「對不起哦,是妹妹。你盼望著甚麼人來看你不成?」

  「喵。」

  「福爾摩斯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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